这会儿,云心倒也没有矫情,毕竟菜都上了,不吃也浪费,大丫看到云心大大方方的样子,顿时也稳下心来,加入了这场盛宴。
“六丫,这个猪蹄好软烂,你吃。”
云心夹起猪蹄放进嘴里,顿时弯了弯眉眼。
“嗯,好吃,你也快吃吧。”
云心正在认真干饭,忽然看到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蹄落进了自己的碗里,下意识抬眸,然后就对上了小男孩有些疑惑的目光。
从对方的目光里,云心看出了他好像在问她为什么停了下来。
云心顿了顿,看到了对方碗里一动未动的米饭,又看了看对方显得有些瘦小的身子,于是将一块大大的猪蹄夹进了他的碗里。
“你也快吃,不吃饭会长不高的哦。”
只见小男孩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猪蹄,这才慢吞吞地端起自己的碗开始往自己嘴里夹米饭。
垂下的眸子里,谁也没有看到那一闪而过的亮光,犹如一片黑暗的土地里,埋下了一颗光明的种子。
终于注意到自己家小少爷对云心有特殊对待的国字脸,顿时喜上眉梢,时不时暗示云心给小男孩夹菜。
云心自然也察觉到了小男孩与旁人的异样,于是便顺着国字脸的意思来。
最后分开的时候,小男孩抿着唇看着云心,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名为不舍的情绪,很陌生也很让他不知所措。
他抱着怀里的兔子布偶,找了找自己可以作为交换的东西。
“等...等....”
小男孩的声音很轻,也很慢,但是云心很耐心地等着他。
小男孩握紧自己的拳头,伸向云心,半天没有再说话。
待确定云心收下后,生怕小男孩不肯走到国字脸直接将人从地上抱起,朝着云心挥了挥手。
“小姑娘,下次再见。”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云心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里面是两个胖呼呼的糖果,外面裹着一层她并不陌生的糖纸。
原来,给她糖的都是同一个人。
每天从村子到镇上来回都是固定的时间,等云心他们赶到集合地点的时候已经快要下午四点了,回去的村民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看到云心两人姗姗来迟,其他人没说话,倒是李金花一脸不耐烦地说道:“干什么去了,让大家伙等你们,也真是没教养。”
大丫顿时羞愧地低下了头,然而云心可没有大丫这般脸皮薄,直接回怼道:“回去的时间是四点,我刚才在药堂问了时间,现在才三点多,我们可没有迟到。”
钟表在这里可是稀罕玩意儿,不是谁都能有的,但是刚好国字脸男人手上就带了一块。
普通人或许没接触过手表看不懂,但是这自然难不倒云心,当然她自然不可能说是看的手表,只能说是在药堂问的,唯一知道真相的大丫自然不可能给云心拆台。
只见李金花被云心回怼,顿时脸黑一块白一块的,但是又嘴硬不肯认错。
“长辈说话,你个小丫头片子插什么嘴。”
大丫连忙将云心护在身后,生怕李金花又说什么难听的话。
云心冷冷扫了一眼李金花,然后拉着大丫上了牛车,而后对着赶车的村民说道:“阿牛叔,我们走吧。”
只见阿牛叔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利索地爬上了牛背。
“坐好了,我们回家咧。”
云心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云心去把打包回来的剩菜热上,大丫去给叶父换药。
将灶台里的火褪去,云心将红薯粥舀进了三个碗里,然后将剩菜端出了蒸笼。
一切都做的十分娴熟,虽然长得一张包子脸,但是每一个步骤做得有条不紊。
“开饭啦。”
云心将三个人的饭菜端进了房间里,然后端起一碗米糊先去喂七丫,而大丫也是拿水给叶父擦着手。
“幸苦你们了,好孩子。”
虽然叶父现在只能躺在病床上,但是心中却没有一丝对未来的恐惧,他一直相信着只要人勤快就一定饿不死。
就算他残了废了,他也还能做手工养活自己的孩子,而这也是他坚持分家的底气。
“爸,你多吃点,明天再给你熬鸡汤。”
叶父被扶着坐了起来,看向孩子们的目光那样的慈祥温暖。
“好,今天太晚了,明天熬好了大家一起吃。”
一家四口简单聊着家常,说着明天的活计怎么分配。
大丫要去地里除草,云心则是要去山上捡一些柴火,而叶父伤没好,就负责在家照顾七丫。
家之所以叫做家,不关于富贵不关于贫穷,而在于这里始终有你依恋的人,有一盏烛火是为你而留,有一碗饭是为你而温。
“爸爸,晚安。”
“好,大家早点睡。”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云心在山上偶尔会捡回来几个野鸡蛋,但是野鸡是一次都没有再遇到,离粮食收成还有两个月,但是家中的存粮所剩不多了,最重要的是,叶父的药已经断了两日了。
叶父一直坚持着不要去给自己买药,但是每天夜里云心和大丫都能听到叶父疼得彻夜未眠的声音。
叶父心疼自己的女儿,但是云心和大丫又何尝不是心疼自己的父亲。
大丫数了数剩下来的鸡蛋,给叶父、云心和七丫各留了两个后就把剩下的装进背篓里,准备到镇上卖掉。
云心抿唇,有些烦躁地摸了摸自己手腕的红痣,若是她随便拿出一件东西,恐怕都能轻易解决家里的困境,但是钱的来路解释不清,以叶父刚正老实的性子恐怕不会允许她们使用这笔钱。
就在大丫即将出门的时候,叶父将她们叫到了房间里,只见叶父低下头,从床头底下的取出了一个有些年头的木盒。
叶父打开了盒子,露出了里面的一个银镯,银镯很普通,是这个年代流行的款式,算得上十分奢侈的物品。
叶父不舍地抚摸着银镯子,目露怀念。
“这个镯子,是你们外公给淑娘的嫁妆,当年淑娘跟了我,背井离乡从祖国最北方来到最南方,我答应过你们外公外婆会照顾好她的,没想到....哎...”
“后来你们外公一家在洪灾中全部遇难,淑娘失去了她所有的娘家亲人,她也只剩下我了。”
“这个镯子是她对亲人所有的念想,在她下葬的时候,我自私地把它从淑娘手上取了下来。”
说完,叶父的眼眶渐渐湿润了,他忍着不舍将手镯放回了木盒中,递到了云心和大丫的面前。
“人活着就要为一口吃的,死物毕竟是死物,大丫你们去把它当了吧,应该还值点钱,换了钱不要再给我买药了,买些粮食回来吧。”
云心望着放在自己眼前朴素无华,但却重如千金的盒子,忽然感觉心里涌上一阵酸楚。
上辈子,中年丧妻,老年丧子,生活给了这个男人无数的磨难,抹去了他眼里的光芒,也沧桑了他的面容,但是他那如山般沉重的父爱,却始终不曾削减半分,一次次让她感到幸福又酸涩。
或许,她永远不会对真情无动于衷,哪怕她曾经满身伤痕,但她依旧会被温暖,会被感动。
“走吧,早点回来。”
云心和大丫离开了家,端着木盒,脚步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