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肖肖。”李达通声音嘶哑的厉害。
“爸,我口渴。”
李达通看着女儿,仿佛还是多年前那个几岁的小女孩,单纯善良。
给李肖肖递过去水,她很快就喝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肖肖今天没有闹,脸上和身上的纱布没有拆,但是输液的管子和各种检测身体的管子已经拆了一半了,她现在,看起来有点像正常的病人了。
只是浑身上下的纱布,提醒着人们,她的身体有多少个伤口。
忽然,她看着李达通说了话:“爸爸,我梦见妈妈了,我梦见我回到了小时候,这个梦做的好长,好真实啊。”
李达通身子一僵:“你想你妈妈了。”
李肖肖点点头,
“爸爸,那时候的生活虽然穷苦,可是一家人在一起,真的好温馨幸福啊,我真怀念。”
李肖肖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那些层层包裹她的纱布,对她说话上很是有阻碍。
“爸爸,你说,赚那么多钱真的就幸福吗?”
李达通抱着头没有作声,女儿的话仿佛一根尖刺扎在她的心头。
这几天他常常看着病床上的女儿,想这些问题。
“扣扣——”
敲门声响起,是主治医生来查房了。
他掀开盖在李肖肖身上的白色被子,随着医生掀开被子的一个动作,李肖肖的瞳孔骤然紧缩。
仔细检查了李肖肖的伤口和身体情况,欣慰的点点头,“病人的恢复情况还不错。”
李达通注意到女儿的神情变了。她的眼神变得失神。
“待会儿让护士给你换药,好好休息。”主治医生说完就出去了。
李肖肖还是木木的坐着。
李达通做到了病床上,握住女儿的手道:“肖肖,没事的,都会过去的。爸爸以后一直陪着你。”
李肖肖瑟缩了下,记忆里,父亲从没有这么对待过她。
她的眼神从虚无处转移到了李达通的脸上,深深的凝视着他。
“爸,你老了。好像老了十几岁,你要好好休息,不然都不帅了。”
李达通眼眶忍不住有些红,女儿出了这事儿后,他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他怎么睡得着?
没过多久,一个小护士推门而入,笑嘻嘻的和李达通商量,要给李肖肖换药。
前几日给李肖肖换药,她要么是昏迷状态,要么是给她打了镇定剂。
今天又到了换药的时间,李肖肖没有睡,并且看起来精神很好。
李肖肖马上叫了句:“不要给我打镇定剂。爸爸,我不闹了,别给我打镇定剂。”
李达通忽然就不忍了,给女儿打镇定剂是迫不得已,他不忍心。
但是在女儿清醒的时候给她换药,他也不忍心啊!
她是那么爱美的女孩儿,现在怎么让她面对自己残破的身体?
李达通不知怎么办的时候,李肖肖又开口了:
“给我换药吧,我早晚要面对自己的身体。”她的声音里毫无波澜。
护士出去了,又进来,手上推着一个医药车。
李肖肖浑身包裹的像一个木乃伊,而这浑身的纱布,在换药的时候,都需要被拆开。
洁白的纱布,很多都染了黄色的淡红色的液体,黄色的是碘伏,淡红色的是析出的血液。
护士向拆开的是李肖肖头脸的纱布,一圈圈,一层层,李肖肖觉得她的脸上的皮肤瞬间可以呼吸了,只是,觉得五官都非常拧巴。
她感觉到护士的棉球在她脸上来回滑动,不是平滑的,她的脸似乎有什么大坑,坑坑洼洼的滑动,甚至在颧骨处还有了沟壑。
李肖肖开始颤抖了。
她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没等她悲伤太久,护士就给她涂好了药,准备缠上纱布,开始胸部和腰腹部的换药工作。
“别动,”陶青禾大叫,声音沙哑破碎。
“脸上不要给我缠绷带,不要。爸爸,别让她们把我的脸包起来,爸爸!”
李肖肖求救似的喊。
李达通不答应,可是李肖肖一直重复的祈求,护士给她的脸缠了绷带她就撕下来。
终于,护士没有坚持给她的脸缠绷带了,而是打开了她胸部和腹部的绷带。
李达通已经出了病房,作为男性,他必须避讳。
李肖肖的头没有了绷带的束缚,很轻松的低了下去。
胸部厚厚的绷带落在地上,李肖肖看见了没有绷带遮盖的胸部。
她震惊的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叫出来。
那曾经她引以为傲的高挺的胸部,如今变得像老太太的胸,残破的,褶皱的,泄了气的皮球般耷拉着。
上面还有一道又一道的刀口,上面染着黑色的药汁,宛如一条条黑色的蜈蚣,趴在蔫巴了的茄子上,触目惊心。
李肖肖强忍住了身体的颤抖,闭了闭眼睛。
护士给她的胸部涂抹新的药,见她身体犹如风中落叶,簌簌颤抖,还以为是弄疼了她。
“李小姐,疼的话你告诉我。”护士温柔道。
李肖肖摇了摇头。
护士换完胸部的药,又把腰胯部位的纱布打开。
一层层,一圈圈,直到纱布完全落在地上。
李肖肖不敢睁开眼,直到湿湿的冰凉的药棉沾上她的皮肤,她咬着牙,强迫自己看了去。
她看见了高位截肢的自己的双腿。
那她最引以为傲的,纤细,修长,可以随便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双脚,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现在不用看自己的脸了,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是个十足的怪物。
那护士还用那么柔和的眼光注视她。
“你不怕我吗?”李肖肖道。
“为什么怕你?”护士柔声笑道。
“我的身体,像个怪物。”
护士帮她缠好了身体,“不要多想,咱们人这辈子有很多不容易的事情,对您来说,能保住这条命就算是好的了。”
护士做完了手上的工作,准备离开:“您稍等,我给您拿新纱布,把头包裹一下。”
李肖肖拽住了她的衣襟,护士惊讶回眸,眼里是询问的意味:“李小姐?”
“没事。”李肖肖松开了手。
李肖肖的头被完全包裹好之后,李达通进来了。
见女儿脸色煞白的坐着,李达通很是担心,上前问道:“肖肖,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