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花九自觉快要发霉了,于是重新打了一剂鸡血,从洛璟晟专门给他做的吊床上弹起,振奋道:“爷要出门,鳖孙儿起开。”
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的洛璟晟:……
“小仙人想去哪儿,我陪你。”对于青年时常犯病的行为,他已经学会渐渐习惯。
“你一天就那么闲,都守我七八天了,我又不会跑。”花九跳下床把矮桌上对方下的半盘棋弄乱道。
洛璟晟脸色平静,实则内心腾起一股怨气:“弄好。”
“什么?”
他僵硬地对花九露出一个微笑,牙口森森道:“把棋子、恢复原位。”
花九抱着手臂:“谁记得,你要是老跟着我,我不介意陪你慢慢玩儿。”
洛璟晟浑身散发着冷气,僵持片刻,他深吸气:“你随意。怎么玩儿都行。”
他又朝洞外喊道:“黥面。”
这次花九脑子转的快:……周树人喊鲁迅?
石洞门口逆着光进来一个蒙着脸,身姿挺拔,全身上下都是黑的男人。
洞府只燃着两盏灯,但足以看得清室内景物,再仔细的地方,光线略微模糊。
要不是洛璟晟的提醒,恐怕花九会被吓一跳。
因为从他的角度来看,石壁旁边站着一个会发光的人形物体。
确认过眼神,是对方炯炯有神。
高大的身影单膝跪在洛璟晟膝前,声音沙哑道:“主子。”
花九听着略感熟悉,只是,他记忆中,翻来覆去也没有声音这样难以入耳的角色。
这人的嗓音听起来简直就像在锯木头。
不光是花九,连洛璟晟也听皱了眉头,“你嗓子怎么了?”
“回主子,属下吃了百姓送的馍馍,辣坏了嗓子。”
洛璟晟先是惊讶,轻笑一声:“你居然吃不得辣。”黥面跟在他身边已有五年之久,曾听说,是他主动向洛王叔请缨来自己身边。
初见时这人从不喜欢做多余的表情,让他笑一个比登天还难。性子寡淡,胜在武艺高强,父皇批准他来保护自己,五年来一直都没真正摸清楚过这家伙的习性。
黥面这个人总是木头一样,每日一身黑从不改变,也不挑食,别人嘴上叫好的美食,吃到他嘴里就好像变了个味,跟他人一样寡淡无味,再怎么刺激,都是一样。
如今,突然改性了?
“也罢,我那儿有治喉痛的药,你回去找出来试试。”洛璟晟摆手道:“不过,现在还有任务交给你去做。”
黑衣男人从头到尾垂着头,不知是出于对事严肃的态度,还是
敬畏主人。
花九在棋盘边上支着脑袋,视线有意无意地略过桌案前单膝跪着候命的侍卫。
不对,实在太不对了。
目光移向下方人垂着脑袋的脖颈,他曾一度见过这种弧度。
“你,抬起头来。”花九开口。
主仆两人皆是一愣,齐齐望向他。
洛璟晟:“怎么了?”
花九:“好奇你的仆人长什么样。”
“诶,我说侍卫大哥,你这么捂着不热吗?”花九指了指自己的脸。
可惜,男人被他看了半响就是不说话。
花九:……
洛璟晟收拾桌上的棋局,道:“黥面话很少。”
深层次翻译就是,侍卫大哥不想理你。
“你若想看他的模样,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
“为什么?”花九偏头。
指骨间的白子滑落于棋盅,洛璟晟,目光对上黥面裸露的眼睛,满是深意道:“因为就连他主子我都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
“那你还敢收他做你的侍卫?”
“他是个凭实力说话的。我们主仆相处五年,他一直把我保护的很好。不必怀疑他有二心。”他眼里含笑看向黥面道:“黥面,你说是吧。”
“交情不菲。”花九考量的视线在主仆间来回,道:“所以你们关系好到,你可以随便用他的名字来行骗是吧。”
“话不能这样说,出门在外总得多心嘛。”
“所以啊,我们两个也不熟,帮完你,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黥面这时也抬起头来,继续充当他的隐形人。
洛璟晟:“瞧你这说的,时间能够冲淡一切,我们相处半月,还不熟么。在我眼里,都是朋友。”
花九鼻子里哼哼:“你还是太年轻。我可比你大几百岁。”
黥面:……震惊。
洛璟晟不在意:“忘年交也是好的,我不嫌弃你老。”
花九:怎么这么想打人呢?
“甭说了,朋友间相互付出,我怕你满足不了我的胃口。”花九想让人知难而退。
黥面:……虽然很正经,但听着好怪。
洛璟晟不吃这一套:“无非就是小仙人没有见过我的诚意,等回京后,我会身体力行地让你告诉我哪里得不到满足。”
花九切了一声,不再看人:“今日,我要去趟段寒山。”
言归正传,洛璟晟正襟危坐:“好友,那我就不随你同去了,只要你还记得我们有一个约定。”
花九见人终于放下心,他当即起身:“这可是你说的啊,别跟着我。”
花九走前食指和中指对准自己的眼睛又对准洛璟晟,最后在自己脖子前面划了一下。表示被他发现如果有人偷偷跟着,后果会很严重。
洛璟晟噗嗤一声笑了。
等人走后,他才跟膝下人说:“跟着他,看他去了哪里。”
由于蒙着面,看不到黥面是何表情,只神色略微复杂:“仙人会发现。”
洛璟晟抬手放在对方的一边肩,一下下拍去,不重,但意味深沉:“所以我才派你去。你不会让本王失望的,对吧。”
洛璟晟的目光藏在灯光的阴暗下,或隐或现,语气中给人一种很势在必得的感觉。
离开好一段距离,花九才三步一回首,四处打量和感应生人气息。
段寒山恰巧就在淮南的东边靠海位置,能救下秦江海也是因为机缘巧合,那日他正好可以出门的日子。
靠仙体,他虽不敢飞行,但轻功提速十分在行。
不到半日,赶在天边泛起红霞时赶到那座岛屿。
海岛这些年没什么变化,飓风该形成时形成,捣乱也没人管。
花九来的时候,岛上树枝泥土漫天飞舞,像是热烈的欢迎他回来,而且渐渐逼近。
花九哪里管的了它,如今他灵气入体,修为早已达到更高一层的境界,小小十几级台风,在他眼里不足为据。
他在飓风‘拥抱’他之前,跳入深海,随着深入,黑漆漆的海里出现一处漩涡,因为光线问题,只能凭感觉发现。
越往下,水流阻力和压力越大,若是凡人误闯,只怕此时已经压成了肉饼。
不等花九接近,漩涡里伸出几条水草般的东西绕结成绳缠在他腰上,瞬间把他拖了进去。
花九安全‘落地’。
其实是脸朝下,不过掉下来时,水草托了他一下,改成屁股着地。
屁股下是滑滑软软的水草,看起来像鼻涕虫,好歹是接住了。花九一脸菜色:……我可谢谢你。
这时,从背后飘出一个红衣人。
花九不回头就已经知道是谁,他郁闷地坐在水草上,生无可恋的喊了一声:“老师。”
他还记得,几年前刚来时,摔进来可不那么温柔,一睁眼,头顶悬着一个脑壳,一双大的已经变了形的眼睛血丝布满的瞪着他。
干瞪眼了几秒,他差点见他太奶。
他老师像个鬼,噢不,就是鬼。整日一身红衣不改,脸上鬼面从不重样,还爱飘来飘去,连他本人也说自己是镇压在这儿的百年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