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河虽然聪明,却无法感知大夫人的想法,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自己的事情上,那条被血影剑斩断的丝绢,始终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云中城府邸众多,但是能用这种霜绫绢的人,绝对是少数,在明河内心,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明明可以一把就抓住,偏偏就差了一步,总是不能知道真相。
有锣声响起,来传旨的上差,终于到了,秋白月命人焚香,带领家里人参拜,领取圣旨之后,恭恭敬敬供奉起来。
“上差,请府里落座吃茶。”秋白月盈盈一礼,向传旨官说道。
“夏夫人,正要叨扰,夏将军立下大功,龙颜大悦,将来夏将军班师之日,就是高升之时,到时候可不要忘了下官。”
秋白月满嘴都是苦涩,夏铁衣的捷报,无疑就是她族人的噩耗,她仿佛看到无数族人倒下。残破的九尾大旗夕阳中飘扬,满地黄沙,都被鲜血染红。
而夏铁衣,正提刀纵马,飞驰在那些尸体上面,大乾朝士兵,挥舞着长刀,大声呐喊。他们的后面,代表大乾王朝的九头龙旗,正在猎猎飘扬,旗子上的龙鳞爪飞扬
,如活的一般。
秋白月对这面龙旗,深恶痛绝,正是这面旗,让她的部族,从强盛走向衰败,领土也在逐渐缩减,从前肥美的草原,全都划入大乾朝版图,留给他们的,只有荒凉大漠,还有寒冷的雪山。
秋白月不敢多想,稳定了心神,“上差说笑了,今日是好日子,这点小小心意,上差务必赏脸收下。”她挥挥手,贴身婢女小青端上一个金漆托盘,上面覆盖了华丽的丝绸。
小青掀开丝绸一角,下面露出来大盘的金条,全部都是上林三官铸造的大乾金条,每根金条上面,都用小篆注明了斤两,全都是足金金条,这小小的一盘,至少也有上千两。
“呵呵,都说大夫人好爽,巾帼不让须眉,今日得见,果然传言不虚,我要是不收,倒是小看了大夫人,乃是对大夫人最大的不敬。”向秋白月拱手致谢,挥手让下人收了。
秋白月内心不住冷笑,一个朝廷小官儿,上千两金条,足可以抵得上他好几年俸禄,他居然眉头都不眨一下就收下,如此明目张胆贪腐,大乾朝就岌岌可危了。
哼,弘光皇帝自诩文治武功,天下第一
,却不知在他身边,就藏着如此明目张胆的昏官。秋白月本想留下传旨官喝酒,传旨官倒也识趣,收了秋白月金子,心满意足。拱手离去。秋白月做事周到,传旨官每个随从都赏了银子,打发的这些人都高高兴兴的去了。
铁虎这才敢上前参见大夫人,并送上夏铁衣家书。明河很想知道,父亲近况如何,去不敢造次,上前询问。
秋白月把家书看了几遍,递了一页过来,“将军有话对你说。”
明河颤抖着双手接过,小小一张纸,仿佛重有千斤,“明河吾儿,知你已离开训诫院,当醒悟自身,参详过往,静心思过,重新做人,若如此,为父甚为心安,当遵从大夫人之命,切不可违拗为要。”
接连看了好几遍,这才把书信送还,秋白月挥手,“这页书信,是将军写给你的,你自己留着就是。”
明河低声谢过,珍惜无比的贴身收藏起来。心里却做了决定,过了武举考试,就去找父亲,就算过不了武举,也要去。做个男人,就应该刀头舔血,睡卧鞍桥。如此平淡的日子,属于夏克定,却不属于他夏明河。
从大厅出来,
明河没有回房,而是离开了将军府,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需要找个清静地方,好好整理一下杂乱的思绪,冥冥中有一种预感,那晚遇到的隐身人,会是他最麻烦的对手,可见的敌人,如何强大,明河都不害怕,但是无形的敌人,就算是再弱小,也总是让人有点胆战心惊。
一边走着,一边摸着怀里父亲的书信,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并不知道,他刚刚出门,就有人在后面跟着他。
现在的云中城,各种各样的人物齐聚,各门各府的少爷出门,都要带着大队随从保护,像明河这样,随随便便就出来的,实在是少数。
街上不断有人和明河打招呼,“二少爷,您今日有空闲出来了?”“听说你受伤了,好了没有?”明河一一应对,笑容可掬,内心却非常苦涩,认识自己的人如此众多,但能真正一起说话的,却寥如晨星。
这也算是人生的一种失败。
越想越是凄凉,明河浑浑噩噩前行,不知不觉从繁华大路,转入一条悠长狭窄的巷子,积雪已经开始融化,青石板路面上,满是淤泥。
一个人,摇摇晃晃从对面走来,狭
长的巷子,被他占去了大半。本来距离很远,但那个人只晃了几晃,就到了明河前面。
明河忽然感到,全身被一股冷气笼罩,寒气很快透过全身,好像血液都要凝滞,据说,只有北冥玄冰派的人,才有这样的寒气。
明河继续前行,感觉穿透了一层坚冰,耳边能听到冰块碎裂的声音,明河的脚步,丝毫不乱,面上表情淡然,跟刚刚转入小巷,没有任何区别。
所有的过程,明河都在一息之内完成,他的心思,还在那条丝绢上。刚才的事情,全都是在无意识间完成。
小巷之内,忽然涌起一层寒气,寒气越来越浓,明河面前的路,变得迷离起来,他终于停住脚步,感觉到寒气里面,藏着某种未知的存在。
一条长长的舌头,自寒气里冲出来,分裂成两条,如同标枪,向明河刺过来,极快,嘶嘶作响。
舌头后面,拉扯出颀长的头颅,覆盖着光滑的鳞甲,两个小小火红的眼睛,深陷在里面,偶尔闪动,发出的光让人不寒而栗。
小巷里的空气,几乎被凝冻住,结成了冰。
明河看都没看,一掌就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