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被白布包好后,林云就被朱衡送回林府。
林云心如死灰。
也知道京都暗卫无处不在,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朱衡的眼。
林风看见妹妹大吃一惊。
“云儿,你……”
林云抿唇,苍白着脸摇了摇头。
林风按耐下情绪,对着送林云回来的人说:“多谢多谢。”
那人冷漠的说:“请林公子好生看好林小姐,莫再让陛下失望。”
林风点头,俊逸的脸上带起一丝惶恐。
不必细说,妹妹此番逃跑竟然被皇帝知晓了。
婢女们搀扶着林云回屋,林风跟着身后,两人心情沉重。
“是我的错。”林风丧气道。
林云已经妥协,“哥哥入宫享受荣华富贵也可。”
林风握拳,隐忍不言。
林云却回忆起朱衡那双藏戾的眼眸,似毒蛇一样,如影随形。
他在送她回来之前轻缓的说:“若是再跑,朕没空抓你,那就只有赐死林府众人泄愤了。”
这厢回宫的朱衡情绪依旧冷僻,昭元殿似凛冬降临,带起无数的寒意。
侍卫首领裴时进殿跪地。
朱衡道:“说。”
裴时肃言:“那婢女竟然意图替娘娘去死,毁了脸跳崖 ,臣冒死一救不慎折伤了腿。”旁人多叫林小姐,偏偏裴时唤娘娘,也堪倚仗他年少入宫,与朱衡多有两分情谊。
朱衡听言扫过裴时跪地的腿,到底多年相伴缓声道:“起身吧。”
心里又琢磨着这个婢女。
“叫夏梦么?”
裴时回答:“是。”
朱衡明了,是那个雪夜寻林云的婢女。因那次上了心,朱衡就派人去关注林云也知她心性淳良,才华无双。
定然做不出让婢女替自己死的事,想来也是忠心耿耿的婢女自作主张。
“好生养着,等她进宫还给她。”朱衡垂眸拿定某个机会,语气不急不缓道。
裴时闻音却心安,这叫人另眼相看的婢女命保住了。
林府,因为奔马操
劳 ,又大惊大累的林云早早入榻而眠。
睡中她紧紧的蹙眉。
梦里没有朱衡,她成功的假死逃脱。但是苦于没有路引,东躲西。藏,最后因为女子身份被土匪追掠。
幸而一人骑马飞来 ,拽起她上马狂奔。
林云回头一看,是与她同学荀之夫子门下的心上人胡起。
亦是胡太尉最厌恶的小儿子胡起。
胡起青衫卷飞,笑起来说:“云公子别怕,我带你走。”
林云陡然红目,泪若珠子,簌簌掉落。
“胡起,谢谢你。”
画面翻转,土匪变成了朱衡。他带着禁卫军,气势汹汹的追着他们。
无数的箭雨从后袭来。
胡起沉声:“云云纵马可以吗?”
林云点头,接过疆绳。
胡转身跨坐,掏出侧悬的剑将箭雨扫落。
林云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她莫名的能感受到朱衡血红的眼眸里暴虐起的滔天怒意,喋血般的在谴责自己的拒婚叛逃。
噗——
箭矢刺入身体里的声音。
清晰的荡在林云耳畔。
胡起中箭栽倒于地,林云立刻勒紧缰绳,下马往回跑。
朱衡肆笑,挥手让众人停下自己驾马上前。
看着林云哭的肝肠寸断,他冷戾的翻身下马,逼近她。
“你多掉一滴泪,我就多杀胡家一个人!”
林云悲从中来,捡起胡起手中的长剑直接刺穿朱衡的心脏。
“啊!”
林云大叫着醒过来。
额头满是汗珠,红唇冷干起皮,一双乌瞳,湿起春雨的潮意。
自己竟然做梦弑君!
实在是昏头了。
林云缓下气息,低声:“守夜的人是?”
“小姐,是奴婢。”
林云一愣,“你上小榻歇吧,我不兴整个夜都守呢。”
浮梦低声应了。
林云下床饮了口水,莫名细闻泣音。
她走近一看,竟是浮梦在哭。
“怎么了?”林云举着茶杯,穿着白色寝衣,目光慢慢的变凉。
浮梦终于忍耐不住说:“
小姐,夏梦没有回来,她不见了!”
咚——
林云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碎裂成花。
“什么,什么叫没回来?不见人为什么不去找呢?”林云抖着声音,她以为夏梦去找哥哥表明心意,就没多想。
“大公子根本没有见到夏梦!”浮梦哭腔泣道。
浮梦跟夏梦同是林云的贴身一等女使,自小陪着林云,感情深厚,如今林云假死出逃失败,夏梦忽然不见踪影,她找大公子问也没什么消息就心里惊恐难过。
林云乌瞳紧缩,心脏刺痛,蓦地流泪。
夏梦难道是替自己去跳崖了?
越想林云越心如刀割!
她急促的穿起衣服,来不及多梳头挽发鬓就直奔林风的屋子。
林风被她的动静闹醒,心里不虞,但是又怕妹妹有什么急事,立马说:“怎么了?做噩梦了?”
林云刚要开口问,却发现自己悲痛过度一下子失声了。
“啊……呃……”
无助的泪水立马从眼眶流出。
林云急起来,如同疯婆子一样大哭。
浮梦跟进来赶忙说:“大公子,据计划夏梦会来找你,她来了吗?”
因夏梦有点小,她们怕她藏不住事就没告诉她计划,浮梦是知道并且也打算在风波过后悄悄去找小姐。
林风一顿,抓着林云的胳膊说:“她没来,我现在派人去找,你别急!不然异样太大,祸事连连。”
林云一想到那个傻丫头替可能自己跳崖了就忍不住心里大恸。
她急促想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是愈着急愈说不出话来。
林风忍不住眼中含泪道:“云儿,别急,夏梦不会有事的!”
说完就让人带着林云回屋,自己则派人去找夏梦。
浮梦看着小姐崩溃的样子心疼不已,强压对夏梦的担心说:“小姐,说不定夏梦迷路了呢?”
林云握着她的肩膀,乌瞳饱含泪水。
浮梦知她想问是不是真的,就坚定点头,
“是的!小姐,夏梦不会死,傻人有傻福!”
林云这才从巨大的悲伤里逃出来,泄了力气,猛的撑不住身体倒地晕厥过去。
“小姐……”浮梦吓得大喊。
皇宫。
“什么?”朱衡批奏折批至深夜,探子来报林云半夜痛哭晕厥,他握着朱笔的手一顿。
复又将手中的奏折批写好,才慢慢的起身道:“请大夫了吗?何故?”
探子说:“请了,据说是因一位侍女失踪才悲至晕厥。”
朱衡眸光渐渐深寒,若染芍药的唇阴邪的上扬。
裴时不经意救下那婢女倒是做了件好事。
次日,天光大亮。
朱衡就派人给林云递信。
林云因为伤心过度导致肺腑受损,咽喉失声,要将养几日才好。
她若病美人,躺在床上,惨白着一张芙蓉面。
看都不愿看那信一眼。
浮梦生怕皇帝发怒,就自作主张拆开信。
给林云念。
“绣好了盖头,好好的待嫁,宫里有……你想见的姑娘!”
林云皱眉,细细品味,觉出希望。难道是朱衡的人把夏梦掳走了?
卑鄙!
林云心腔腾升怒意,但片刻又归寂。夏梦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来日方长!
林云不相信自己就得老死宫中。
那朱衡也不过世俗男儿,窥她容貌,喜她绝色,然而色衰而爱驰,总有她逃出宫的机会。
林首辅下朝归来,看着病容倦怠的女儿,想起朝堂上皇帝对筹备多年的新政的强硬态度一时之间似乎摸出了某些诡秘来。
而且太尉的心腹近日频频下马,实在是令心惊胆战。
“怎么游玩回来就病了?”林首辅关切的看着女儿强压下心中不安。
林云蠕动了一下唇,还是说不出话。就看向浮梦,浮梦机灵道:“小姐贪玩骑马,受风了 。”
林首辅叹息:“你啊还是那个漂亮的小皮猴,尽是叫人担心。”
林云扯起唇边,娇娇一笑。
林首辅也
软了心肝,摸了摸她的发顶说:“快快好起来,莫叫你母亲担心。”
林云点头。
林首辅才走,林夫人又急急过来 。
知晓假死事情败露,止不住的眼泪就流下来。
她坐在林云床边,深吸一口气用帕子抹掉泪水后通红着眼眶道:“罢了,谁让我生了个大美人,终是逃不过入宫的。”
林云先前跟流泪,闻言后忍不住笑出声。
就惊奇的发现自己可以哑哑的说出一两句话了。
林云为了安慰母亲就痞痞的说:“娘亲,我是讨债鬼呀。”
林夫人闻言捏住她的鼻子,回忆起以前云儿不爱女红只想着跟着哥哥们学六艺,气的自己大骂她是个讨债鬼的事。
自己还记得云儿当时还回嘴说:“有我这么漂亮的讨债鬼吗?”
自己就啐她女儿家家的,竟然如此厚颜。
岁月似流水,过不可逆。
林夫人走后林云就叫人去让哥哥不必再派人寻夏梦了,后又木木把胡起送她的书信烧毁。
只盼那朱衡不知道她跟胡起的琐事。
一日天色很好,万里无云。
林云提笔给朱衡写信 ,字字珠玑,满腔的真心话。
她写自己的志向。
她写自己的性格。
她写自己的不愿。
赌一把。她赌朱衡是个有同情心的帝王,赌朱衡愿意放鸟归林。
朱衡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幽暗的眼眸里竟是满满吞噬欲。
看完之后把信归于盒子里珍藏,就没有一丝表示了。
只对着裴时说:“那婢女安好吗?”
裴时答:“身体无恙就是容貌毁了,日日求着回林府。”
“叫她等着,等她主子入宫自然能相见。”朱衡沉冷的声音里夹杂起莫名的欢意。
裴时道:“是。”
朱衡屏退宫女太监,把亲画的仕女图找出来看。
画上是林云一袭红衣 ,在雪夜里练剑的身影。
他噬夺欲满满的眼睛死死的攫住画上女子声寒如鹅雪道:“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