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众人一片哗然。
几位都督眉头紧皱，赵郡李氏本就权力滔天，如今又获封了异姓王。
今夜的封赏太过丰厚，饶是段韶心中也是一惊。
身为皇帝，高洋不可能看不清世家的危害。铲除都来不及，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给李治封王？
今夜过后，李氏的威望恐怕会达到顶峰。
但事已至此，高洋已经拍板敲定，说再多也无益了。
外面的百保鲜卑突然慌慌忙忙的闯了进来。
“报，皇上我们安插在西魏的探子飞鸽传书。”
“西魏巨变，宇文泰病逝了。”
“什么？快将书信拿来！”
高洋一怔，眼中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西魏的天居然变得这么快。
“西魏权臣宇文泰死在西巡路上，将权力传于侄儿宇文护，死前封锁消息。如今宇文护已经回到长安，逼迫西魏皇帝禅位。昨日明发天下，改国号为北周，立宇文泰长子宇文觉为帝。”
待将书信细细看完，高洋脸上也是一阵喜色。
他恨不得仰天长笑，宇文泰，这个困扰北齐数十年的老贼。居然病逝了，这可真是天大的机会。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宇文老贼居然死了，关陇世家那么多能臣，他居然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将权力交给了一个少年。”
“宇文老贼，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高洋紧握天子剑，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传旨，大军明日启程。给彭乐和高敖曹传书，命令剩下两路大军极速行军，速经幽州和安州，将大军合并。三军会合后，直捣突厥王庭。”
“打掉突厥人之后，立刻挥师南下，趁北周刚刚篡位，时局还未稳定，孤要一举灭掉北周。”
“为我大齐除去心腹之患！”
消息终于来了，高长恭在心中思索。
上一世高洋亲征突厥之后，北周宇文护举三十五万大军犯边。
高洋只出动了十余万人在洛阳搞了一场军事演练，就将宇文护吓得退走。
但那是突厥王庭一战高洋伤了元气，只能如此。
可这一世不一样了， 突厥王庭的惨烈一战还未发生。
此刻的高洋正是雄心壮志，眼里尽是开疆拓土的野心。
宴席下的众人一时间神色各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治则是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心里却在盘算。
高洋深入漠北草原，若他现在派人去联系北周的宇文护，起兵攻齐。
他再联系各大世家里应外合，那时齐国可就名存实亡了。
可惜的是，高洋留了一手，在邺城还有数十万大军。
想入邺城就先得经过洛阳，而大军叩关，邺城的兵马定会支援洛阳。
洛阳号称天下第一坚城，又有了数万兵力的加持，双方大军恐怕会僵持不下。
一旦久攻不下。等到高阳回防可就糟了。
而且就算宇文护夺了北齐的天下，定也不会和他平分天下。
李治紧皱眉头，只能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放下。
四位都督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这么一看，他们还真是赶上好时机了。
“臣等谨遵皇上圣旨。”
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斛律光，脸上都尽是兴奋之色。
“臣提前贺皇上，大胜而归。”
李治笑着在一旁拱手。
高洋眉目一动，笑着拍了拍李治的肩膀。
“那就借冀州王吉言了。”
老东西你别急，等朕控制好局势，就是收拾你的时候。
宴席无声散去，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今日已经是十月初二，距离原定大军汇合的日子还有六天。
高洋昨夜将时间缩短了两日，想必此刻传信应该已经到了两位都督的手中。
大军即刻启程，将李治的冀州军，抽调一万余人，编入世家军队。
...
自冀州出发，大军已经有走了两日有余，已过了安州。
兵力再添一万有余。
天色已近中午，却不见半分温暖之意。
秋意甚浓，冷风裹携着无边的落叶而来，打在人的脸上生疼。
大军原地停下，埋锅造饭。
高洋和高长恭，还有几位都督在地上画着草图商议。
“再走几日翻过前面的白狼山，就到漠北的草原了。”
“进程很快，比我们预想的要快了很多。”
一旁架着几条烤羊腿，火候正好，烤得滋滋冒油，金黄焦香。
高洋随手拿起一条烤羊腿，毫无形象的就啃了起来。
边吃边说道。
“高敖曹和彭乐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来，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合军到了一起。”
“他们从幽州会合，顶多再有两日也会翻过白狼山，抵达漠北草原。”
“时间正好，十月初六我们就能会师。”
“突厥人世居草原北部的狼头山之下，统一草原之后，将各部族也迁徙到了一起，我们此次就给他来个突袭。”
“到时世家兵马先行压上，我三路大军合围。”
“料想那突厥人也逃不出。”
段韶点点头，用树枝指着地上的草图说道。
“皇上，十月初六大军会合，我们顶多半日时间就可以赶到狼头山之下，我们可以休整半日大军。”
“大军修养好之后，天也黑了。我们趁乱动手，打他个出其不意。”
高洋点点头，正想说什么。
斛律光脸色却是突然一变，他刚才无意的抬头竟然看见了一只海东青。
斛律光急的连忙喊了出来。
“是海东青，快去拿我弓箭来，将它射下来。”
闻言段韶心头一惊，海东青，这是突厥人用来观察边境的鹰奴。
翱翔于高空之上，经过突厥人后天的培养，十分厉害。
一旦放它回去，大军行踪就会立刻暴露。
几位都督面色凝重，显然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妙。
高洋神情也是有些紧急，他们一旦暴露，突厥人就会立刻转移，到那时情况可就不妙了。
草原上沃野千里，一旦他们躲起来，就再也找不到了。
画雕弓赠予了高长恭，身旁的将士已经将九石硬弓取来，斛律光双臂用力，张弓便射。
箭头势猛，呼啸着朝天空翱翔的海东青而去。
这一箭势头很足，足可见斛律光的功底。
众人屏住心神，神色紧张的看着空中翱翔的海东青。
噗嗤，那箭直直而去，立谈之间便射中海东青。
众人见状顿时一喜。
但见那空中的海东青只是甩了甩翅膀，箭身就无力的从空中掉了下来。
箭虽去势汹涌，但海东青翱翔于百米之上，箭还未飞到，势头就已经弱了大半。
待射中海冬青之时，箭身已经无力。看这样子，这一箭只伤到了它的皮肉。
众人眼中尽是急切，斛律光正欲搭弓在射。
伸手一摸，身旁弓箭却不见了。
转头一看，身旁高长恭已经屏气凝神，将那张弓拉的宛如满月。
这是九石硬弓，此时去取画雕弓已经来不及了。
高长恭只能隐隐收力，使弓不至于被他拉断。眼神犀利的对准了想要飞走的海东青。
电光火石间，箭声离弦而去。而那张九石弓却再也支撑不住，应声而断。
众人看得心头都是一紧，此刻在去取弓已经来不及了，若高长恭这一箭不中，事情可就糟了。
那箭身破空而去，直追渐渐远去的海东青。
“坏了，怕是要遭。”
多年经验了然于胸，斛律光已经看出，高长恭这一箭恐怕也会如自己一般，在空中失利。
段韶脸上也尽是焦急，突然瞳孔猛然一缩。
那高空中的海东青已经快要飞出众人视野。
电光火石间后发而至的箭猛然追上，只一接触，箭身便猛然穿透了它的身体。
高洋先是一惊，随后脸上阴霾之色尽去。
斛律光心头大喜，眼中尽是佩服。
众人心里的弦放下，也都松了一口气。
“斥候，辨别海东青落下的方向，将它给朕捡回来。”
军中斥候领命骑马而去，马蹄飞扬，在路上掀起一阵阵尘马。
高洋转过头，眸子陡然一亮，看着高长恭，眼中尽是笑意。
“好一手冠绝天下的箭术。”
“长恭，你的功劳。朕替你记着，等回朝之后，朕一定要好好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