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不配为人
她将人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丝毫看不出任何关于天师的仙风道骨，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就是一个江湖骗子，信口开河且对自己说出去的话完全不负责。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跟在靖边侯身边？”
天师皱眉：“这跟你为我解毒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本姑娘从不给未名之辈治病，不然等你好了，我找谁讨人情去？”
天师蹙眉：“我付诊金，多少都可以。”
“救命之恩给了钱就算了？呵！你不如拿着钱去找其他大夫看看，但凡有人能解开你身上的毒，就是我不知天高地厚。”
刚刚她就琢磨过味来了，这人肯定已经尝试过无数的办法解毒，但是一直没成功，不然不会屡次妥协，甚至在她将他带回王府的时候，也没丝毫反抗。
现在她掌握着主动权，要不好好利用一番，她自己良心都会痛。
“叶一舟。”
“一叶扁舟济沧海？”
“嗯。”
云卿浅原地站的腿有点麻了，抄着袖子慢慢踱步。
“你可知靖边侯和当今皇上有何仇恨？”
叶一舟摇头：“我到他身边不过数月，对他之前的事情并不是十分清楚。”
“你为何人渡的毒？”云卿浅又问。
叶一舟脸色变得难看，眼中阴翳弥漫，“也跟你解毒有关系？”
“没关系，不过想知道那人死了没有？要是没死，我岂不是又能多赚个人情？”
叶一舟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他抬起头死死盯着云卿浅，浓烈的情绪简直要在她身上灼烧出好几个洞一般。
他一字一顿的开了口：“你是说她身上的毒并未解开？”
“从你身上的毒性来看，对方中毒极深，渡给你的不过十分之五六，看似好转了，其实反而被积压在了心肺，平日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但一旦毒发，神仙难救。”
她冲着他挑眉：“当然我除外。”
“不行！”
叶一舟猛的站起来，形状癫狂，他冲过去抓云卿浅的胳膊，云卿浅一转身避开了。
“你站住！别动！”说话就说话，好好的发生什么疯。
叶一舟咬牙切齿：“你发誓绝对不会救她！”
云卿浅心中微动，面色却不显：“谁？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而且我为什么要答应你这么荒唐的事情？医者仁心，岂能见死不救？”
“若是人家求到我面前，我还能避开不成？我这人心软的很……”
“只要你答应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叶一舟双眼猩红，“只要你不救她。”
云卿浅惊讶，叶一舟不是心甘情愿为对方度毒，准确的来说，不是主动的心甘情愿，而是被威胁。
“对方是何人？若是忠臣良将或者人美心善，求到我面前，我不能不救。”
叶一舟像是听到天大的荒谬，靠着墙大笑起来，笑的面色狰狞，眼泪都下来了。
“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女都能陷害利用的人，你说她人美心善？！她就是个毒妇！早些死了还能少祸害几个人。”
云卿浅大吃一惊：“你母亲？”
叶一舟冷冷道：“她只是生了我，我也已经还了一条命给她。”
接下来不用云卿浅询问，叶一舟就主动交代了自己的身世。
叶一舟是苗人，他的母亲是苗族圣女，名叫莲心。和传统的圣女不能结婚生子不同，莲心非但嫁人了还生下了四个儿女，叶一舟排行最小。
“她对我们十分温柔，十分妥帖的照顾我们，每日还会让我们泡药浴强身健体，在撞破她的秘密之前，我一直觉得她是天底下最美丽可亲的母亲。”
“大哥大姐到了十五岁被她以祈福的名义送去山中修炼，可是他们自从离开就再也没回来过，叶莲心说他们是被上天选中要在山中为族人祈福，五年之后方可归，当时我并未起疑。”
云卿浅理解，孩子对母亲是天然的信赖，更何况平日里这个母亲又对他们极其温柔，好端端的又怎么会怀疑她呢？
“后来呢，你是怎么发现的？”
叶一舟脸上的肌肉扭曲了一下，呼吸也跟着急促。
“是我二姐发现的，她偷偷去山里看大哥和大姐，撞破了叶莲心的事情……你能想到吗，一个母亲将自己的孩子当成续命的药，一个死了就换另外一个。”
他桀桀的笑，阴森可怖。
“二姐跑回来将事情告诉我，让我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她、她为了给我争取时间，假装不知道依旧跟她去了山里。”
“我当时年纪小，藏不住心事，很快就被她发现了端倪。她将我带到了一个房间里，房间里二姐被绑在柱子上，身上爬满了蛊虫，很痛苦却又很清醒。”
“她看到我的时候还笑了一笑，笑的我心如刀割。我知道她一定活不了了，那么多蛊虫都在啃噬她。”
云卿浅轻声问道：“不是解毒吗？怎么还用上了蛊虫？”
叶一舟似哭似笑。
“二姐心里有了抵触，体质就发生了变化，叶莲心就知道她的秘密已经被发现，她告诉我只要我心甘情愿配合就饶了二姐。”
“我答应了，然后我亲手杀了二姐，二姐很高兴不用死在叶莲心手里。”
“我杀死了自己的亲姐姐……”
“是不是因为她生不如死？所以你才给她一个痛快？”
叶一舟扬起脸，不肯让云卿浅看到他眼中的泪。
“蛊虫已经在她身体里扎根，她或许不会死，但是一定会比死痛苦一百倍、一千倍。”
云卿浅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只觉憋闷的慌。
她一个局外人都如此，更不要说身在其中的叶一舟了。
“你做的很对，你二姐也一定希望你这么做。你是杀了她可也让她解脱了。”
叶一舟沉默。
云卿浅想要安慰一下，却发现没什么话可说，世界上压根不存在感同身受……一个人也不可能一比一的完全理解另外一个人痛苦。
“你画个画像给我，免得她换了装扮找我解毒。”
叶一舟从袖口中拿出画像递给她：“这就是叶莲心，我时刻戴着日日都要看一遍。”
恨不能生啖其肉。
云卿浅打开画像的瞬间就愣住了，她疑惑的看向叶一舟：“你今年多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