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鼎天支楞着耳朵听见秦馨儿这般说着，心里不免对她多了些成见。
这么多年来秦家没少在赈灾银两以及军饷上面有所克扣，背地里的奢靡生活足以叫人瞠目结舌。
像他们这般大手大脚惯了的人，便是半点也过不得苦日子，半点也不容许自己的富足生活受人威胁。
岂料此时此刻思想觉悟格外高的秦馨儿忽然话风一转。
“水满则溢，这样的日子终究是个祸患，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够想得明白。”
“这天下到底是皇上的天下，如此高调行事岂不是遭人口舌？常在河边走又哪能会不湿脚呢，我有时候还真是担心这些事。”
秦馨儿赫然长叹一声，为着秦家的烂摊子已是心力交瘁。
梁鼎天这时走进屋中，对她行了个礼。
秦馨儿抬头看他面上带着疲倦之色，分外通情达理说道。
“等着待会儿咱们就回宫去了，届时你便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对了，你回去之后是不是要先去乾清宫里复命？毕竟你除了在昆明宫里当差外，也还是皇上那边的人。”
“太监宫女出宫是大事，回宫后必然得去见主子，这等规矩从来都没有破过。”
听闻此言，梁鼎天原先还想着回宫后如何敢去见朱若雪的事瞬间变得迎刃而解。
“娘娘考虑的如此周到，奴才心中颇为感动。”
秦馨儿一撇嘴，继而又开口说道。
“现在感动还有些早，本宫日后需要你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皇上自登基以来还从来没有举办过选秀仪式，这件事情背地里不知道引来了多少老臣们的不满，今年便是再怎么也得举办了。”
“你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届时他必定会让你操办此事。到时候哪些人该入选，哪些人不该入选，你可给我多留神点。”
上翘的尾音中满是威胁的意味，秦馨儿冷冽的目光缭绕着梁鼎天周身，其意思明显是在敲打他。
梁鼎天猛然一抱拳，立刻向她笑道。
“奴才唯娘娘马首是瞻，只要娘娘吩咐的事情，奴才必定会办好。”
“便是娘娘不喜欢的人，我等也不会放在眼里的。”
秦馨儿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微微一抬下巴，示意他起身。
她目光飘向远处，嘴里还在喃喃自语道。
“我那位表妹向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旁人看不明白，但同为女子的我又怎么能看不懂？”
“她呀，无非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从小时起就想着以退为进和我争一争，也不拿面镜子仔细瞧瞧，就她也配和我争个高低？”
清荷听着也笑了出来，上前替秦馨儿捏肩捶腿时，嘴里亦是附和着。
“奴婢倒觉得娘娘过多忧虑了，表小姐虽然样貌清秀可人，但和娘娘您相比较起来却是差得远了。”
“更何况她就算再怎么也无法僭越过娘娘您去，这点别说是谭家，就算是咱们老爷夫人也是心知肚明。”
一听这话，原先还被吹捧到有些高的秦馨儿忽然脸色微变。
她手掌不自觉收紧，捏着拳头眼神倏然冷了下来。
“像她那样的人必定不会轻易消停，平日里越是表面隐忍，私底下就越有可能心狠手辣。”
“哪怕给他们面子让她过了初选，本宫也绝对不容许她真正进宫当妃嫔。”
说这话时情，秦馨儿的目光扫到梁鼎天脸上。
那火辣灼热的眼神后面让梁鼎天心中泛起了嘀咕。
她们姐妹二人如此水火不容，到底如何才能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谁都不耽误呢……
秦馨儿在屋里喝了一回茶，令人收拾着包袱马车，准备返回宫中。
今日来的宾客大多都已经离去，剩下的基本都是秦家宗族里的长辈亲友。
秦馨儿离别前，特别和他们前去拜别。
随即便是让这些人不必过多相送，自己回宫便是。
兴许是因为此前和秦馨儿发生口角纷争一事，到最后前来送行的也就只有秦夫人。
秦夫人搂着秦馨儿的臂膀，万般怜惜地帮秦馨儿把碎发撩拨到耳朵。
“你回宫后，咱们母女二人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了。”
“等着宫中有什么宴会时，你必然邀请母亲去一回，届时我也好再看看你才是。”
“你爹和你大哥脾气向来如此，你说你这丫头少说两句也就得了，干什么非得和他们置气呀……”
秦馨儿眼神一转，没有搭秦夫人的腔。
她将臂膀抽了回来，反手拍拍对方的手背，面上一阵愤愤不平。
“娘，若是寻常事情我也就不说了，发生这样的丑事我怎能不气？”
秦夫人见着和她话说不明白，临到头还要闹出脾气，便是绝了说下去的意思。
“不说这些让人不高兴的事儿了，你好生回宫吧。”
“你爹一时半会儿怕是消不了气，你要会好好劝劝他的，你也别放在心上。”
闻言，秦馨儿点点头。
她抬起眼，目光越过众人，直勾勾地盯着后方院子里。
看见着半天都没看出个所以然，嘴边忽然勾出一丝冷笑。
“我那位好大哥寿宴还没结束就已经跑远了，看来肚子里喝了二两黄酒就开始憋闷不住心思。”
“你们平日里也多管教管教他，不能让他趁着没在军营里时就四处寻欢作乐吧？”
“这样荒唐行事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抓住错处。”
秦夫人眉头一皱，急忙伸手来捂她的嘴。
“你哥哥眼下还没说亲事，成天不给自己找点乐子，难道在屋里当和尚呀？”
“罢了罢了，不说他，你也该回去了。”
秦馨儿话还没说明白就被堵了回来，顿时觉得心中兴趣索然。
她不耐烦地点点头，随即步上马车。
梁鼎天和清荷跟着靠站在马车两旁，直到离开了秦府所在的大道上方才坐上马车。
回宫路上时，梁鼎天一直琢磨着秦夫人和秦馨儿的对话。
在回想着此前谭敏儿所说的话，便是恍然明白对方或许还真给了自己一个报仇的机会。
刚入宫，他马不停蹄赶去乾清宫中。
等着见到朱若雪，看见她似有似无的笑意时，恍然明白自己好像也不用再多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