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小帅见自己已走入必死之局，心如死灰，若他还不说出实情，别说他了，恐怕他全家的人都活不成。
只能哭喊着往前爬了几步，“陛下明鉴啊陛下，草民绝对不是故意朝宸王妃身上泼脏水的！实在是那昭阳郡主拿小人一家的性命威胁小人……”
“草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幼儿，还请陛下看在草民说出实情的份上，饶了草民吧。”
皇帝心中极其厌恶旁人欺瞒自己，见状，更是龙庭大怒！
“好一个说出实情！连朕都差点被你蒙在鼓里，欺君罔上，谋害皇室，你胆子不小啊！”
皇帝说罢，周身气场犹如阴云压下。
他不再多言，当即冲大太监一摆手。
大太监跟在天子身边多少年，可以说比这些皇子们还要了解陛下，立马道：“来人，将这贱民拖出去。”
很快，外面就响起一阵杖刑声。
沉闷打在肉身上的的敲打声没过多久便消失，那陈小帅也不再发出惨叫。
小太监进来传话。
“回陛下，陈小帅已死。”
皇帝轻描淡写地微一颔首，便略过此事。
看得楚清绾一阵内心不适。
这便是杀人不眨眼的封建王朝。
一条人命，如此随意就被赐死。
说怜惜也算不上，毕竟那陈小帅是自作自受，如果他不死，死的可能就是她。
即便她身为王妃，皇帝可能不会直接让她死，日后太子也不会让她活。
说不定，她哪日外出，就会被突然冒出来的“劫匪”杀死，或是在家中被“病死”。
楚清绾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对这个时代站在高位之上，掌握生杀大权，却疯到毫无人性底线的人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譬如太子。
她知道，或者这样的人物放在前世所看的小说里，还会被夸一句“好宠”。
可现在她是实打实的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甚至根本什么都没做，就直面了他恶意的人，她无法说服自己不对恒垠憎恨。
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暂时告一段落，无论昭阳郡主何时被带回来，都只需回来接受处罚罢了。
皇帝头痛之症发作，只想着早些回去歇息，便含糊道：“太子，既然是你误会了宸王妃，那便向她道个歉，散了吧。”
楚清绾忽地抬眸，视线落在龙椅上的人身上。
“父皇，儿媳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差点便丢了命，太子却只需要道个歉就能将此事揭过么？”
其实刚说完这句话，她就有些后悔了。
她本可以用更委婉的法子让太子得到惩罚……
可她确实忍不下去。
左右她已经把人得罪了。
如果连反击都不能够坚定，无疑会被越加看轻，到时候谁都知道，她可以被随意踩上一脚，反正是个软柿子。
此话一出，皇帝与太子的表情皆是不好。
“那宸王妃的意思是要如何？”
皇帝坐在这个位子几十年了，敢如此质疑他决策的人确实不多，如果是在以前，他自然不放在眼里。
可他如今确实老了。
他需要考虑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尤其……宸王妃会提出这样的话，也着实是他那大儿子做得太过。
而站在太子身边的沈若烟则眸色染上无措。
她心里也很乱，既觉得表嫂似乎再次被自己牵连，受了无妄之灾，又觉得按照太子哥哥的身份性子，能道歉就算不错的了，表嫂会不会有些咄咄逼人了些？
最终，沈若烟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抬着水眸小心翼翼看向身前的太子，将解决问题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楚清绾也没心思去观察别人会怎么想，索性直言：“儿媳并非贪得无厌之人，既然父皇说是让太子道歉，那也好，只要太子能下发陈歉书，儿媳自然不再揪着此事不放。”
陈歉书，如同罪己书。
只是一个乃公开发布自己对某个人的歉意，另一个乃公开发布自己的罪行。
一经发布，天下尽知。
且任何人知晓后，都有权对此事做出评价，皇室也无法干涉。
她话音落地，四周空气都快要一寸寸凝固。
太子脸色铁青，望向楚清绾的眼神已逐渐又掺上杀意。
这个女人，他还真是小看了她！
楚清绾感受到他的目光，内心毫无波澜，表面却装作不经意地往宸王身边靠了靠。
大殿本就空旷，她这动作虽轻，却显眼得很。
连皇帝也眼神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气氛僵持不下。
正在这时，殿门外忽地响起一道不轻不重的哼声，“就按宸王妃所说的办！”
随着话音，太后在孙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她在殿中央站定，因年老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眸子越发锐利，扫过高位上的皇帝，扫过太子，在看到紧贴在太子身后的沈若烟时，顿了一顿。
随后，才收回被孙嬷嬷搀扶的手，缓缓开口：“杀人偿命，即便是太子，皇帝也不可包庇，这次宸王妃是没死，可若不是宸王赶到及时，你当真以为镇国公府会咽下这口气，南安王会无动于衷吗！”
皇帝虽不是太后亲生，但却是自幼在太后膝下长大的。
这个从一介默默无闻的贵人，一路高升，最终坐上了太后之位的女子，心性是普通人所比不了的。
若没点筹谋，她也不可能养出一个帝王来。
“太子乃国之根本，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太子做了错事，差点亲手杀了宗妇，事后若只需不轻不重地道个歉，皇帝，你让天下百姓如何想？让满朝文武如何想？”
说完，太后眸子一转，看向沈若烟，意味不明地道：“沈小姐，你说呢？”
猝不及防被太后娘娘点名，沈若烟脸色一白，愈发慌张失了心神，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
太子见状，死死克制着内心的恶念，面色几经变换，最后终于咬牙切齿道：“皇祖母不必询问烟儿，此事皆乃孙儿一人的过错。”
“宸王妃的提议，孙儿……应下便是！”
“嗯，太子是个明理的，希望有了此次，日后行事记得提前考虑清楚后果。”
太后对他的态度不作反应，言毕转身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