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句便是在质问他——
上完茅房为何要从另一道门出去。
恒渊抿唇。
此事确实有他一半的责任。
当时他身边的影卫不好现身，只能以鸟鸣声传递信息，恒渊便刻意避开了楚清绾，从另一侧出去，与影卫见了面。
事后，恒渊才想起他的王妃或许还在茅房外等着，于是令婢女去寻。
想到此处，他忽而拧起眉头。
太子疑心楚清绾给沈若烟下药，可楚清绾从始至终都跟在自己身边，如何下药？即便后来两人短暂分开，那她也是眼巴巴地守在茅房，哪有时间去对沈若烟下手。
只是太子满脑子都被沈若烟填满，此时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
恒渊心道，他兄弟二人感情虽不至于好到哪里，以往也维持着表面和气，并不曾发生什么大的冲突。
可这次，他却是对太子隐隐生了不满。
楚清绾被昭阳无意间砸了是一回事，无故被太子殿下扼杀又是另外一回事。
退一万步讲，太子如此手段狠厉，前脚敢在宴上杀宸王妃，保不准后脚便敢杀他宸王，为了一个女子发疯至此，可见对方压根没将他这血脉手足当回事。
如此无所顾忌之人，真的配当储君么？
恒渊眼下一暗。
日后若太子当真登上那个位子，万一自己何处不小心招惹了他，他会不会也如今日这般，对他动辄起了杀念。
当年宸王小小年纪出京去了边塞，为的便是不愿参与皇子夺嫡。
去岁回京，在朝中他保持中立，如今太子与三王斗争激烈，不管朝中多少人欲拉他下水，他都坚持明哲保身，不与太子三王过分走近，唯听从陛下的号令。
楚清绾躺在榻上，看着便宜夫君眼神忽明忽灭，像是在心底盘算什么。
旋即，他目光下移，叮嘱了她一句，转身出了房间。
……
沈若烟两颊的红晕终于散了下去。
她抬眸看到面前的目光温柔的男子，心下止不住地羞涩。
太子恒垠瞧心上人红着脸往他怀里钻，轻笑出声，伸手将她抱紧，慢慢摩挲了下小姑娘的青丝：“烟儿，你终于是我的了。”
他平日里出宫，身边都会跟个御医，此次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御医匆匆赶来，为烟儿把脉后，却汗涔涔地表示：沈姑娘所中之药过于猛烈，若不及时与人行房，只怕会引起后患。
恒垠听后，脑海中杀意又起。
若非烟儿再耽搁不下去，他甚至会不顾一切过去将那姓楚的贱人直接弄死！
带着烟儿回了东宫，太子终于忍不住为心上人解了毒。
“太子哥哥，我、我好像是喜欢你的。”
忽地，沈若烟小声开口。
她好似意识到了自己对太子哥哥的感情，不仅是朋友间的依赖，更像是……男女之情，回忆起方才二人间发生的一切，又想明白自己的心思，她越发不敢抬头。
太子眼中的喜色瞬间升腾而出。
又怕吓到怀中人，他只道了句“傻烟儿，我也是”，便不再说话。
“对了，太子哥哥！”
沈若烟骤然生出一丝对今日之事的后怕，娇躯轻颤，眼尾的泪花衬得她娇艳欲滴，“在永安侯府时，我究竟怎么了？”
太子听她问起，面上突然冰冷如淬了寒芒。
声调却与平常一般温和，“你被心思歹毒之人下了药，不过不必担心，我会亲手替你教训那人。”
沈若烟蹭了蹭他胸口，没看见他如今的表情。
她只知道，太子哥哥向来温文尔雅，而给她下药之人心思何其恶毒，太子哥哥想要帮自己出气也是应当的，不过总不会让人失去性命就是了。
对于脑海中一闪而过属于楚清绾的身影，沈若烟便没有在意。
纵然不知表嫂为何会出现在那间屋子里，但沈若烟相信，太子哥哥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她的人，所以她心安理得地没有提起。
有关宸王妃之事，宫里头一早得了消息，当晚便派人来王府探望。
对方正是太后宫中最有威仪的掌事，孙嬷嬷。
探望的同时，孙嬷嬷还带了不少太后赐下来的玩意儿，都是时下女子比较喜欢的物件，甚至有云州特供给皇室的布料，仅宫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能分到。
楚清绾虽喜爱美物，但这会儿心底对于太子的报复欲大过一切，因此没多看太后赏下来的东西，只一边捂着脖子，一边在纸上写字。
一晚上过去，她身体稍微缓过来些，但一开口，还是嘶哑疼痛。
凝香在旁边看得心疼，有些后悔自己昨日没有跟着去。
若她去了，太子想要对王妃动手，也要先从她身上踏过去……至少，能为王爷赶来救人争取些时机。
这样，王妃也就不用如此难受了。
孙嬷嬷来时也只是听说宸王妃受了伤，且这伤还是太子殿下亲手留下的，却没料到竟如此骇人，白皙的脖颈处竟显出一圈浓重的青紫。
“诶哟，王妃还是躺下去莫要再动了，昨日之事，太后娘娘说了，甭管太子殿下占不占理，她都会狠狠地罚，您先养好身子，其中情况过来日亲自去了太后跟前再说也不迟。”
楚清绾知道，这已经是她目前为止能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她性子不算冲动，既然太后的意思是，会给自己机会让她陈述实情，那她便不急了。
有些事总要等发酵得再猛烈些，才有可能带给那位心思缜密的储君重重一击。
沉默片刻，楚清绾缓缓写下道谢的字眼。
她不介意利用自己如今的模样，向孙嬷嬷卖一波惨。
孙嬷嬷见状，以往再如何听闻宸王妃生性乖张，所生出的不喜印象也转化为淡淡的怜惜。
看来，传闻也不一定全都属实。
她叹了口气，一张显得严肃的脸态度稍微软了软，“王妃切记要遵医嘱，回宫之前，老奴还要再去寻王爷一趟，便不叨扰了。”
凝香将人送出了倚清院。
回来时，她凑到重新躺平的主子跟前，大着胆子揶揄道：“王妃，您方才装得好逼真啊。
“不过您说，孙嬷嬷会在太后娘娘那里替您多说几句好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