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息现身,苏廷已身在元京闹市之中,停风阵原址所在。
入目所见,一片熙攘繁华,归海皓琰敌寇走后,元京正报复式的再现繁荣。
而繁荣深处,却再难见元京中央那一处三里法阵,抑或是说,那硕大无比、如巨坑般的停风阵,如今已被填平,再无初见时的那般神秘流转。
八根粗壮铁索,早已消失不见。
立在法阵八方的八根华表仍在,却被漆成各种颜色,雕成各种形状。
而法阵正中那处高台,其上炉鼎仍在,且比之前又高出几尺,已是成了元京一处地标。
只是,无论那八根华表,抑或是那高台上炉鼎,皆早已散了当初光华,已与凡俗之物无异。
见此,苏廷眉心已蹙成一股,旁人递来的诧异,已然视而不见。
再瞬步,一片错愕声中,苏廷身形又倏然消失。
再番现身,又在停风王府,王府郡主榻居处。
“风前辈何在?”
苏廷不废话,也不理满屋人惊愣,径直问向停风王。
“灵尊……禁林。”
停风王未反映及时,只是下意识答着。
苏廷闻言,又是不语,抬步而出,径向停风王府后院走去。
戚蓝不疑有他,一步跟上。
其后,屋中众人一番对视,也跟随而去。
“哟!今儿热闹了啊!咋来了这么多人?”
未至禁林,便闻一语悠悠而来。
自是灵尊风倾云。
数日不见,他这一缕残魂,已是又消散了许多,之前还能见一层虚影,如今再见,已成了一道残影。
对于如此一众人冲突禁林,他却无一丝恼怒。
残影身侧,立着的,便是风倾月。
只是,见一众人来此,风倾月却不似风倾云那般热情,且并未转头来看,看其肩头,似还有些耸动。
“为何毁掉法阵?”
苏廷仍是不废话,一语厉厉。
风倾云微微一滞,眉头稍许轻蹙,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停了片刻,才伸出虚幻的手,直指苏廷,道:
“撒泼打滚儿这事,我可是只不计较一回。”
苏廷听闻,才知自己太过心急,冲撞了前辈,不禁低头一礼,言语中多了几分歉意:
“晚辈唐突,还请前辈见谅。”
风倾云神色稍减,悠悠道:
“风泉已经有了归宿,再强行炼化,已经没有必要了,正因如此,那停风阵,也就没啥存在的必要了。”
“可是……”
苏廷刚刚开口,却被风倾月一语打断。
而风倾月所言,却也并非是说与苏廷,而是神色黯然的说与风倾云:
“可是那法阵毁了,哥哥你也……”
“无恙~”
风倾云随意抬手阻住:
“一万多年了,哪儿也去不了,我早他娘的腻了。”
这几句对话,却是听得众人皆是愣愣。
停风王灵识超绝,又见眼前情景,似是有所发觉,不由大惊失色,一话惊诧断续:
“玄租……莫非,是要……辞世?”
辞世?
众人闻之皆是一惊,尤其冯白这一众王府子弟,已是张口结舌,呆成一片。
苏廷则是恍然:难怪此番见到风倾云,身形又虚幻了几分。
难怪此番见到风倾月,也不似之前那般颇有神采,眸中还有掩不下的哀伤。
原来,是风倾云将要辞世!
且以此而看,他之辞世,该是与停风阵被毁有关。
“那大阵没了用,我也就没了留在这世上的意义了。一万年,过久了,见得、听得,也够多了。”
风倾云此番言语,颇显颓然老态。
他是真厌倦了人世间,决定了要将油尽灯枯。
只是,便是你一心向死,为何非要毁了停风阵?为何非要毁了自己得见戚紫的最后希望?
苏廷虽是如此想的,却并未开口质问。
毕竟场中一片凄凄,如此直接相问,颇不合适。
“小子,我知道你在想啥。”
风倾云踱步向苏廷,作为停风王一脉老祖,他虽只剩一缕残识,灵识却仍精敏异常。
“得不到的,就没必要躁动了。我看,你身旁这姑娘不错,虽然你俩以前有过节,处处就开了。”
他口中所指,却是戚蓝。
如此一语,场中登时又是一番错愕。
停风王府一众,皆愣愣看着苏廷,又愣愣看向戚蓝,苏廷不是王府女婿吗?不该是跟自家女儿处处就开了?怎会是这女子?
身为停风王一脉老祖,怎的不肯替自家晚辈着想?
还有,这女子有何好处?长相虽也出众,却是不及自家这女儿,且,远不及她那般白,那般大。
戚蓝也是愣在当场,不曾料到,如此一个从不相识之人,怎会对自己如此了解?竟会知道自己对苏廷已是再生情愫?莫非,苏廷之前来此时,曾与这人说过?
“我,不介意做小。”
突兀一语,又将众人惊了一跳。
这一语,却是冯白所言,看其美眸,一片坚毅,并无丝毫不愿。
“傻姑娘~”
风倾云淡笑一声,隐灭的眸中,现出一缕宠爱。
自己这百代玄孙,心性极佳,他自是知道。
对苏廷痴心一片,他也自是知道。
但有着万年经历的他也知道,有些事情,譬如感情,非是你情我愿便可成行,其中有些东西,仅凭一腔痴情,几无所用。
尤其是,探查苏廷灵识之时,看到其与海蜃的那番对话,知晓了他身俱龙族血统之后,便已笃定,此人与冯白,绝无此一世情缘。
“跟我来。”
淡淡一声,风倾云向禁林深处而去。
苏廷一步跟上,戚蓝也是跟来,其余人与停风王府一众人,却并未跟随。
停风王府众人围向风倾月,皆是大礼问道:
“玄祖,何至于此?”
风倾月惨然一笑,看着渐行渐远的风倾云,喃喃道:
“哥哥心里想的,我永远都看不透。”
见陆舒依也走近,却没了如当初那般与她口舌相争的心情,只是淡淡一声:
“你好了?”
自是因见到她已离开苏廷上丹田,且行动如常,并无异样。
陆舒依点头,也是难得温柔:
“别难过了,你是哥哥要死了,我是弟弟整天咒我死,咱俩没啥区别。”
身后陆叔贰听闻,先是一番无语,其后却觍着脸跑向冯白,问道:
“妹妹也别想不开啊!跟人做小的有啥意思,跟着哥哥,贰爷我让你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