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门身处添将峰之巅,被一片氤氲云雾遮挡,却也能见门庭颇宏伟。
门前,似分立着两名看守,而那两名看守,姿态有些怪异,究竟是如何怪异,苏廷却说不出。
回头看去,却见怀夏正在深深吸着,并轻声说着:
“灵气,愈发浓密了。”
苏廷这才想起,东洲灵气归苏,便是始自添将峰,怀夏定是颇为清楚,也不顾云雾后那两名看守,而是开口问道:
“东洲灵气归苏之事,与添将峰,是何关系?”
怀夏眼眸一斜,淡淡答道:
“一切,皆因道法。只是,老夫浅薄,悟不得这些,小侠若是有心,可入山门一探。”
苏廷自是不会去探,他还与青衣男子有赌约在身,实在无暇于此。
“晚辈此番所来,所意乃是奉州危局,尊山门之事,实在无暇相助。还望见谅!”
说完,苏廷拱手一礼,又施出瞬步,身形便倏然消散。
“无暇相助?奉州危局,症结还在渎门,你便是跑到天边,最终,还得回来。”
怀夏懒懒伸了个腰,又向山门看去一眼,因云雾遮挡,刚才此处所发生之竟,门外那两名守卫并未发现。
看过之后,他并未进入,而是抬脚进了身旁林中,寻了块石头,随意躺在其上,又随手摘了条草根,衔在嘴里。
“老夫,便在此等着你。”
……
苏廷此番瞬步,其实并未直接去往龙都,而是仍在风渎山中。因他已探得,风渎山某处,此时正聚着数道灵气,且,那数道灵气中,有些还颇为熟悉。
山中某处,苏廷身形又现。只是,他并未直接现于那数道灵气身边,而是蔽在旁边一处,欲先行观察一番。
一片灌木之后,苏廷正弯身躲在其间,远远向人群看着,若是风倾月醒着,必会嘲笑他如此动作猥琐。
眼前山巅只见,一群数人围立一团,皆簇拥着一名锦衣男子。
那名男子,身着一袭黑衣,并非夜行衣,而是正装长袍,此人苏廷虽不认得,但以一众人簇拥之景来看,他也知道,此人定不简单。
龙都皇族崇尚水德,皆着黑服,且在东洲,只皇族可着黑,其他世家宗门,无论地位有多尊崇,都不得如此。以此看来,那名男子,该是皇族之人,若苏廷所料未错,许是皇族中某位皇子。
而簇拥男子的众人,苏廷却认得不少,其中有自己祖父苏去痕,亦有天澹城戚家三长老戚无恋,二人并立一处,举止颇亲昵,并未避着他人。
此外,便是极凡祖悦,两名乾元道长老。以苏廷所知,乾元道已然覆灭,此二人与师父向天心,该是投靠在皇族身侧。
“殿下明察,若是轻易开闸,龙都必然不复,便是可逼退敌患,皇族根本,必会因之大动。”
一名头戴官帽,脸上山字胡尽白的老者,正拱手劝向黑衣男子。
“敌患不除,便不是动了皇族根本吗?迂腐!”
一语威严,黑衣男子斜瞥向老者的眸中,尽是怒意。
“濛水乃固国龙脉,庇佑龙都百年兴盛。此番敌患,濛水必也能助太子稳固统治。开闸放水,以一时短痛,绝后患无穷,有何不可?”
说出此话者,便是戚无恋,而她此话,并非说与黑衣男子听,而是说与那名老者。
以苏廷看来,老者一身文官打扮,立在一众武将与修者身边,显得格格不入。他之所言,也必会受别人嗤鼻。
“向前辈可在?”
黑衣男子并无过多废话,而是转身寻着。
向前辈?
苏廷并未感受到向天心的气息,不知黑衣男子口中所言,是否便是师父。
“回殿下!”
稍远一名执戟侍卫走来,单膝回到:
“前哨并未发现向前辈,该是仍在城中。”
“已是去了两个时辰,怎会如此拖慢?”
黑衣男子修为该是只在灵师境,与戚金几人无异,但他身上散发而出的王者气息,却是常人难以匹敌的。不怒便自威,淡淡怒意,更是让一众人一番惶恐。
嘶嘶~
回答黑衣男子的,却是几声诡异声响。
这声响,绝非人为,但在苏廷听来,却是似颇为熟悉。
九首虺?
苏廷一愣,不觉举目四望,只见不远处山林之中,数条滚圆硕大的身影,正在林木稀疏中穿行,向几人所在的山巅围拢而去。
身影青墨光滑,片片鳞片散着冷光。确与九首虺无异。
山巅众人,自也觉察到了灵兽靠近,凛然而动,将黑衣男子围在中间,手中长戟则警戒对外。
只是,让苏廷疑惑的则是,那日擎峰一战,风渎山中的九首虺,不是早已灭绝殆尽了?怎会又在此处出现?
那日,仅一条九首虺,便险些置向天心于死地,此番数条,场中这些人,怎能敌得过?
啸~
一声啸喝倏然响起,山林颤动,土石纷飞,众人惊愣间,只见一颗连着倏长脖颈的头颅,正在高高扬起,硕大如马车车厢一般,仅两颗泛着红光的眼,便有磨盘大小。
并非人面,且头顶光秃,并无须发。
不是九首虺!
苏廷却也只是片刻松心,便重又紧张起来:即便不是九首虺,此灵兽看来,也不似寻常。
“蚺遗!”
一声惊呼,戚无恋已跃入半空,随即借势冲下,抡起拳头,便向那高高扬起的头颅砸去。
所谓蚺遗,全名六足蚺遗,上回与风倾月同往风泉秘境时,曾在偏晴谷见过,乃是一种类爬虫的灵兽,与四耳灵狌一般,皆是地阶灵兽。
风倾月此番与它抗上,该是能打出几个来回,若是有暇委蛇,也是能拿下的。只是,如此灵兽,并非只来了一头,而是盘旋一圈,共有数十头。如此,极凡、祖悦与苏去痕三人,也是可以领上一头而战,但剩余那些,却是一大难处。
在场之人,除四人外,最高灵师境修为,便是合力,怕是也难挡下一头。
形势,确是危殆。
苏廷忧心间,头前那头蚺遗,已是形貌尽出,高高扬起的头颅,两颗猩红圆睁的眼,信子一点点探着,而其颈部向下,则分列着两排足趾,一侧三条,一共六条。
曾听风倾月所言,蚺遗之足不可行走,无能抓举,几乎无用,但其体魄刚硬,便是刀枪火燎都难伤及分毫,遑论如戚无恋这般,只是徒手而战。
轰!
一声闷响,山林又是一番震颤,苏廷身后巨木丛丛,正簌簌落着青叶。
而这,便是戚无恋的出手一拳。拳势刚猛,力大如沉,便是同阶修者接下,怕是也要郁出一腔鲜血。
那头蚺遗,头顶正被这一拳砸中,而它却只是微微侧了一番头颅,冷光阵阵的头顶,竟连一点伤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