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月听应淑一说，才注意到坐在里头的刘波跟刘涛，这下更发愁了。跺着脚琢磨，到底该如何把姐弟三人全都藏起来。
“要不你们躲柴火里！刘波刘涛长得矮，蹲里头。我坐旁边挡住你，保证他们发现不了！”
刘月搬开装满玉米芯儿的编织袋，清出能站下三个人的空：“你们站这，我再往上面堆点柴火。有点挤，但你们忍一忍，等我爹跟我哥哥把他们赶走，就不用害怕了！”
刘月忙前忙后的，想努力把他们三个都塞进柴火堆里，但好歹是三个大活人，厨屋里又不会堆太多柴火，她费尽功夫，也只能藏住两个人。
外面的拉扯越来越激烈，应中武趁刘国安让人缠住，突破阻拦闯进了院子。
手忙脚乱的四个人瞬间被按下了暂停，应淑跟刘月各自捂住弟弟的嘴，屏气凝神地藏到了门后。刘月往后看了眼，用脚踢过来一根粗柴，卡上门樘抵住了门。
应淑松开刘波，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窗边儿，掀开窗户上糊的报纸往外看。
她胆子太大了，窗户正对着院子，应中武扭头就能跟她对上眼。刘月教她吓得想骂人，急忙冲过去想制止她。
“你干啥呢？！”刘月瞪圆眼，无声地骂她：“要是让他发现怎么办？”
脾气真泼辣。
应淑轻轻一拉她，让她过来看外头的情形。
方才父女俩走出来的那间屋里又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身量颇高，皮肤苍白，总是耷拉着眼皮，像是心情差劲似的，瞧上去倒是比笨嘴拙舌的刘国安厉害多了。
“那是你娘吗？”应淑小声问。
“嗯！”刘月望着外头，又是兴奋又是松了一口气：“我娘愿意帮忙，那你就不用怕了，我娘厉害着呢。”
刘月她娘挡在了应中武前头。她不像刘国安，对应中武的厌恶压根不加掩饰，看上去更像是不耐烦跟应中武这样的人打交道，想迅速地打发了他。
“应中武，你非得进我家屋？”她盯着应中武问。
“不是非得进，你让我隔着窗户看一眼也行。只要应淑没在你家，我立马就走。”应中武好似也知道刘月她娘是个怎么样的人，谨慎地收了收口风。
“行。让你看。”刘月她娘让开了路。
“秋菊！”刘国安气得大叫一声。
厨屋里的四颗小心脏也顿时漏跳，刘月紧紧攥着应淑，呼吸都快停了。
“只是，你要是找着应淑也就算了，要是没找到，那又该怎么办？”张秋菊冷冷地问。
她人如其名，浑身散发着一股跟晚秋的菊花一样饱经风霜的凛冽气质，眼神淡淡的，却总能刚看穿本质，连消带打地反击回去。
应中武最怕的刘家人就是她。姓刘的再咋凶咋狠，性格还是老实，玩心眼儿都玩不过他们姓应的。可刘国安娶的这个媳妇，却从十八年前就聪明得很，心眼多得跟晒漏一样。
估计就是心眼儿太多，老天爷才让她满身病。应中武恶意地想。
“没找到，那我们就立马走人。”
“说啥笑话。你找着人，是我们理亏；你找不到人，那就是你们故意上门找事，找事儿你还想走人呢？”张秋菊笑了下：“我能让你看，甚至让你进屋，找到且罢。找不着，你跟你带来的人今天就得掏票赔偿。”
“……”
没人说得出话，应中武带来的人一听赔票甚至都后退了一步。
票当然指的是粮票、布票、油票之类的票券。农村自给自足，只有铁饭碗的公家人才给发票券。普通农民没有应淑那么多方法，想整几张票券只能用粮或者家里值钱的物价换。
不吝是什么票都是很珍贵的，绝不情愿赔给张秋菊。
应中武比起旁人更是抠门到一文钱穿到了筋上，听见掏票赔偿四个字，顿时气急败坏：“赔你票？做你的春秋大梦，我不赔你能把我怎么着？”
“那你就看你今天走不走得了。”张秋菊霸气地说：“你就是能走，也回家等着我儿子带人上门——”
“找你好好算算总账。”
她特意在你上加强了重音。
应中武瞪着眼，一声也不吭了。
屋门就在他面前，走一步就能进去，看应淑是不是就坐在屋内的黑暗里。
但他一双脚，沉重得怎么也抬不起来。
应中武的脑子在迅速转动，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张春菊说那话，是想赖上他吗？
他会来刘国安家，是帮应中军的忙，她就算气不过要事后找人报复，也该去找应中军。张春菊是不认应中军了，非要让他背黑锅？
分钱分肉应中武很乐意，可要担责任掏钱，应中武就一点儿都不乐意了。
他眯着眼沉默下来，一步都没有往前迈。
刘国安看这情形，也不堵在门口拦人了，眉目舒展地回到张春菊旁边，无形地给应中武震慑。
“我娘是不是很聪明？你看他们，刚才还非进我家不可，现在一个都不进来了！”刘月双眼晶亮地说。
张春菊的确捏稳了应中武的弱点。
应中武绝对不舍得为了他弟弟，自己掏一分钱。
只见他犹豫了一会，对刘国安说：“我做不了这个主，应淑在没在你家，我叫中军自己过来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