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宁烟差点就要被气笑了，眸中的水色越发明显，颇有些无力的感觉：“你看，不管我问你什么，你始终都只有这两个字。”
“祁晏之，谁要听你的道歉啊？你跟我解释一下原因，就这么难吗？”
祁晏之顿在原地，长密的睫毛覆下一层阴影，眸光隐晦不已。
并非是他不想解释，而是说出来的话，他不敢肯定她会不会比现在要更生气。
宁烟见他真没什么反应，刚才的试探里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感的烦躁，她直接往床上一躺，拉开被子躲进被窝，将整个人都捂得严严实实的。
“既然你不愿意和我解释，那你就回去，我不需要你来照顾我。”
可能是因为透过被子，一向清澈的嗓音有些沉闷，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小小的啜泣声。
祁晏之愣了愣，怕她一个人在里面被憋坏，顿时伸手去扯她头上的被子。
“你干嘛！别动我！”
一声明显的哭腔透了出来，少女将被子裹得更紧了。
祁晏之叹了口气，把手挪开。
“不是故意不理你的，只是这里面有一些原因，我不保证说出来之后你会不会比现在更生气，但是如果你实在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话音刚落，被子里的抽泣声似乎小了一点，紧接着少女便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坐了起来。
脸颊被憋得通红，一双眼睛也通红，发丝沾着还未干涸的眼泪粘在脸颊上，看上去可怜极了。
“你说真的？”宁烟吸了吸鼻子，话里的鼻音也很重。
“嗯。”祁晏之抿了抿唇。
“那你解释吧，我听着。”
宁烟正襟危坐，右手扯过身后的枕头抱着，一副坐等他解释的样子。
少女的目光纯粹，眸中潋滟万分，祁晏之对上她的目光猝不及防就被烫到了，解释的时候几乎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低沉舒缓的嗓音宛若清泉流淌在病房内。
宁烟的神情也由迷茫转为震惊和无奈。
“等，等等。你说什么？”少女漂亮的眉心紧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觉得有些离谱，“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我从你这边偷取商业机密，然后告诉江家是吗？”
祁晏之脸色微变，有些不太自然的点了点头。
下一秒耳边便传来少女好气又好笑的怒骂。
“祁晏之，你是猪吗？你是笨蛋吗？！”
祁晏之下意识皱起眉头，可不等他再多做辩驳，就被少女抢了先。
她表情看上去很是生气，可偏偏说话的语气却是无奈又好笑。
“究竟是你傻还是我傻啊，我都嫁给你了，为什么要帮着江家去对付你呢？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那你故意设计让江家栽跟头，又有什么好处？”
祁晏之本来是不打算问的，但是事到如今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也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就见少女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祁晏之，你之前应该把我调查的很清楚吧，那你一定知道，我和江晴婳并不是什么双胞胎，我才是他们亲生的女儿。”
祁晏之点头，虽然江家对外界一直宣称他们是双胞胎，但自从他第一次在餐厅的走廊上和宁烟遇见后，就找人调查了个一清二楚，这种事情他自然是清楚的。
“那你知道吗，半年前江家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拿到了C国青藤大学的金融系入学offer，是他们为了让我留在K城，代替江晴婳和你的婚约，背着我偷偷打了电话给了藤校拒绝了入学，让我与我梦寐以求的地方失之交臂。”
祁晏之罕见地沉默，就见她笑了笑，眼尾愈发变的嫣红起来，“是，也怪我当时鬼迷心窍，真的以为他们会真心对我好。
可是你知道吗，你一开始的猜测并没有错，他们确实要我在你这探听风声。可是凭什么？”
“他们确实生下了我，可没有尽到父母一天的责任！我凭什么要被他们这样随心所欲的驱使？我凭什么要沦为他们利益的工具？难道就凭借这可笑的甚至比水还要稀的血缘关系吗？”
少女最后一句话说完，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一些什么其他的原因，尾音连带着整个胸腔都有些颤抖。
她的语气偏偏平静至极，江家那些对于她的伤害全被她用这种轻飘飘的语气一笔带过，就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其中的痛。
祁晏之心中那团疑惑在消散的同时，突然升起一股想抱抱她的冲动。
他这么想着，便也这么做了。
在少女由平淡逐渐变得微讶的目光中，祁晏之缓缓朝她伸出手，扣住少女的后背，以一个不太顺手的姿势拥住她。
宁烟浑身一紧，因为她坐在床上，祁晏之坐着轮椅靠在她身边，拥抱的姿势不仅不方便，还有些亲密。
“你……你干嘛这么突然。”
少女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措手不及，声音有些别扭。她小幅度挣扎了一下，祁晏之却依旧没有松开，保持着这个姿势几乎有半分钟。
祁晏之问：“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和祁家的联姻？也是因为报复他们吗？”
问题问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祁晏之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就连拥抱着少女的动作都开始僵硬。
他会听到什么呢？
毕竟不论她是不是为了报复江家，本来这场婚约都没有意义的，不是吗？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即使是面对这样的境遇，他也不想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回答。
所以才会鬼迷心窍的问了这个问题，连结果都他无法直面的问题。
“祁晏之，我很早之前不就和你解释过这个问题了吗？”宁烟靠在他的肩上，胸腔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我答应这场婚约，完全是因为你啊。”
祁晏之一滞，连带着耳畔一片嗡鸣，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这无声的寂静中。
因为他的走神，宁烟轻而易举的挣脱了他的怀抱，用手捧住祁晏之的脸，祁晏之下意识的随少女的动作抬头去看她，不可抑制的心跳剧烈。
少女轻轻弯着唇角，眸光盈盈，“祁先生虽然性格严肃对我平常也很冷淡，还动不动就生气不理我。但是看在你长得这么好看认错也及时的份上，我就暂时不跟你计较了。”
“这场婚约虽然开始是他们算计，但是如果我不愿意，是没有人能够逼得了我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祁晏之喉结滑动了一瞬，从未觉得说话有这样艰难。
宁烟笑意更大了，伸手圈住了祁晏之的脖子，扬起下颚丢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还没听明白吗？我的意思是，嫁给你，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咔嚓——”一声，像是阳光透过坚冰传出的破裂声响。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微风，带动着白色的窗帘轻晃，卷着少女含笑又慵懒的声线飘到耳朵里。
祁晏之刚才所有的紧张在此刻烟消云散，他薄红的双眼和那颗从进入这间病房开始就加速跳动的心脏都在寓意着一件事。
他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