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的诧异之后,司涧淮轻轻将手放在苏晚晚面前,大幅度地晃了晃。
简短的动作,不到两秒钟的时光,却仿佛是他人生中,唯二漫长的时刻。
上一次这么忐忑又悲伤,还是二十年前的时候。
即便他已在对自己说,一定是自己搞错了,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可是没有发生奇迹,苏晚晚的视线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感受到眼前有东西在动。
意识到自己眼疾发作,苏晚晚收回抓了一把空气的手,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可是她的神情明显局促起来。
不想让任何人发现她的秘密,眼睛是画家的一切,最起码奇条奖之前,苏晚晚不能暴露这个秘密。
“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去吧。”试探着迈出脚,凭着记忆,苏晚晚想佯装正常地走出几步,让司涧淮安心。
可她不知道,此时对面的男人,已经难过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司涧淮轻轻捂着嘴,极力压制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音来,他看着故作坚强的苏晚晚,实在不忍心拆穿。
但是没了对方的回应,苏晚晚立刻失去了方向,在一片虚无里茫然四顾,恐惧和惊慌几乎攥住了她。
“司涧淮?”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个方向看,只是大致看向对方刚才站立的位置。
“哦,我眼睛被风眯了一下,揉一会儿就好了。”司涧淮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但是效果很好,苏晚晚默默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现在眼睛也不方便,应该没发现什么。
“那你用纸巾擦擦吧。”苏晚晚站在原地,尽量保持着自己的表情正常,只是她看不见,对面的男人早已经红了眼眶。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是营养不够积劳成疾吗,还是画画废寝忘食累的?
我该早点回来的,不该让你和家嘉受这么多苦……
缓缓伸出手,司涧淮想拉住苏晚晚略显局促的小拳头,告诉她这么久以来,其实自己都在。
“你们俩在干嘛?!”
一个冷峻的声音传来,傅墨寒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远远看见苏晚晚低着头,像是害羞的模样,而司涧淮居然有动手动脚的企图。再加上刚才饭桌上,柳苏然一直在开他们的玩笑,可不论是苏晚晚还是司涧淮,都一个字也不解释,傅墨寒早就感觉怒火中烧。
“司涧淮,你应该清楚我和晚晚的关系,夜半无声你们俩孤男寡女的,不太妥当吧!”
早就快把钢牙咬碎了,傅墨寒终于等到了可以无所顾忌开口的机会。
听见傅墨寒来了,苏晚晚更加惊慌起来,她不愿意让对方看见自己这副模样,更加害怕他会知道自己患有眼疾的事情。
这个病有可能遗传。
当年的妈妈就是受到病痛折磨,灰心丧气才离开的。
一想到这两件事,苏晚晚就被压得几乎无法呼吸。
“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偶然遇到而已。”苏晚晚说着,脚步向前,可是没有看见地上有一条折断的树枝,被绊了一个趔趄。
“当心!”已经心疼不已,司涧淮见状,立刻伸手将苏晚晚扶住了。
“你敢碰她!司涧淮,拿开你的手!”傅墨寒快步上前,一把将苏晚晚从司涧淮身边拉开。
他的手极其用力,握得苏晚晚顿时蹙起了眉头。
“你轻一点,你弄疼她了!”司涧淮顿时急了,伸手过来就要掰开傅墨寒的手指。
“疼不疼,她自己会和我说,你一个外人,少管我们夫妻的事情!”早就对没有边界感的司涧淮满腹怨气,此时的傅墨寒已经快要不受控制了。
“我很疼!”苏晚晚忽然开了口,眼前逐渐开始出现图像,但是只能看到大概轮廓。
即便视力只有这样的程度,苏晚晚的目光也可以有焦距了,她看着怒气冲冲的傅墨寒,沉声说道:“我现在说了,我很疼,你快放开!”
错愕中,傅墨寒缓缓松开了手,苏晚晚立刻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一脸漠然地“看”着他说道:“我和谁说话,这是我的自由,与你无关吧。司涧淮也只是看见我心情不好,不放心跟过来看看而已,在你眼里,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不堪。只要有一丝出轨机会,也不会放过!”
本以为苏晚晚可能是要去洗手间迷失了方向,这才出来找她的傅墨寒听见这些话,顿时诧异道:“我不堪?苏晚晚,你怎么能当着一个外人的面,这么说我?”
“司涧淮帮了我很多事,算是朋友。而且他怎么说也是你的表哥,算是亲戚。既然是亲友,怎么能说是外人?傅墨寒,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声音大,你干的那些龌龊事,就统统变成有道理了?”苏晚晚紧紧盯着面前的影子,满腔的悲痛此刻都变成了愤怒。
“你到底在说什么?”傅墨寒伸手扶着苏晚晚的肩膀,想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可是苏晚晚视线一直躲避他的视线,始终不肯回应,“晚晚,我到底做什么了?”
“你还要狡辩吗,苏青都把你们之间那点证据揭出来给我看了,傅墨寒,你还记得我们是夫妻!那你和苏青耳鬓厮磨的时候,怎么想不到自己是有家室的人!?所有人都觉得,傅总财大气粗,风流一下无伤大雅,你知不知道坐在里面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我不配有尊严吗,我不配听到一句实话吗!?”
脸色渐渐青了,傅墨寒默默闭了一下眼睛,稳定了情绪。
这个印记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个耻辱的印记。
“晚晚,不是你想的那样……”说着,他的手再次搭在苏晚晚肩上,“时间太晚了,宴会我们就别回去了,晚晚我们回家,我向你详详细细解释。”
“还有什么可解释的!”苏晚晚甩开傅墨寒的手,再也抑制不住满心的失望,“她寻死觅活,你无微不至。这么长时间了,哪次不是她要星星你不给月亮。苏青说她妈委屈,你就替秦晚清写道歉信。她受伤你就守着,把我一个人扔在一边。现在可好,她要开画展把我比下去,你就在背后出钱出力。解释,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怎么,这是她在床上伺候你的时候,提出的小请求,傅总拒绝不了!?”
这句话一出,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司涧淮在傅墨寒杀气毕露的眼神里,依旧没有离开,静静站在两人中间。
“晚晚,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怎么样。至于画展,那也不过是苏青最后一个请求,她当时状态很差,我实在没办法不答应。你和我回家,我单独向你解释,你想骂想打都行,晚晚,我们回家!”傅墨寒想拉住苏晚晚的手,全被对方像是躲避瘟疫似的,火速甩开了。
“司涧淮,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我妈以前的房子去。”苏晚晚没再给傅墨寒说话的机会,转向司涧淮淡淡说道。
“走吧,我送你。”司涧淮瞥了一眼气疯了的傅墨寒,揽着晚晚的肩膀,从他面前缓缓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