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车咕噜噜地载着颜水儿去往文华殿。
所过之处,满宫哗然。
接连三天的侍寝!自太子登基以来,绝无仅有之事!
可这份宠爱,太子殿下竟然给了一个昭阳宫出身的小小宫婢!
那女子,究竟有何魅力?
东宫的众人不懂,皇宫内的宫侍不懂,就连宫外的某些朝臣也不懂。
太子风流之名渐成荒唐。
可此时他们口中议论的主角,正忐忑不安地将自己画的图呈上,默默低头,等待着面前男子的审判。
在知晓自己毛笔不行这个残酷的事实后,她果断放弃,转而唤仲绿给她找来了炭笔。
削削勉强能用。
只是这一番折腾又着实耗费了不少时间。
她先用炭笔画好了草图,再一点一点仔细地填充细节,终于赶在鸾车来临之前,匆匆画好了一幅东宫图。
然而她怀揣着这幅图虽然心虚,可面上却丝毫不显。
下了鸾车后进入文华殿的每一步,她都走出了一股宠妃的架势,骄纵跋扈的姿态端得足足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说她的!
说她嚣张、说她跋扈是吧?
等着!总有一天,姐豪横给你看!
然而在左脚跨入文华殿内的那一刻,她立马恭顺娴熟的小步轻移着,乖巧的像个小媳妇。
“殿下。”
“嗯。”秦桓接过图,睨了她一眼。
见她只留了个乌黑浓密的小脑袋对着自己,忍不住轻笑道。
“方才那天下舍我其谁的张扬劲儿呢,哪去了?”
颜水儿端庄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您……看见了?”
不应该啊。
她这练武奇才的原身都看不见的距离,太子是怎么看到的??
颜水儿抬了抬水润的眸子,瞥了面前男人一眼,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
“自妾入东宫以来,就被无数人明里暗里说妾身仗着殿下的宠爱,张扬、跋扈、恃宠而骄。
那妾身自是不能白白当了这名声。”
秦桓盯着地图一目十行,指尖愉悦地在地图上轻点。
“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见自己的试探没得到回答,颜水儿撇撇嘴,犹豫道。
“那往后……臣妾低调点?”
“不用。”秦桓慢悠悠地将手中的东宫图放下,眉宇略微舒展了几分,“她们说得倒也贴切。”
颜水儿顿时气鼓鼓的。
秦桓轻笑一声。
“魏正。”
魏正几步从阴影处走出,躬身行礼:“老奴在。”
秦桓将颜水儿画的地图递给他:“誊写一份,交给卫黎。”
“老奴遵命。”
魏正领着图下去了。
看着太子那像是焊在脸上的不动声色的嘴角,颜水儿心中有些悬心。
什么意思?
嫌她画得不好,需要修正?
还是一个小小的东宫地图对太子来说不够有吸引力?
颜水儿板着小脸沉思。
不应该啊,她都把他东宫仅有的几条密道都翻出来了,没理由不震惊啊?
或许是她的内心波动太强烈。
正在卷生卷死的系统百忙之中抽空回了她一句。
【想知道为什么?建议开启潜意识拟化状态,包你看清太子的心~(仅限情绪波动大的时候)】
没钱!
颜水儿在心中恶狠狠地回道。
读档都读不起了,哪儿还有钱买别的!
吐槽了这个见缝插针的系统两句,颜水儿斟酌着用词,继续试探发问。
“那殿下觉得臣妾画得如何?可有疏漏?”
秦桓:“尚可,并无。”
听了这话,颜水儿的身板瞬间挺得笔直!
她矜持地笑了笑:“谢殿下认可。”
然后抬头,明亮的双眼似有星辰在雀跃,闪耀。
“那臣妾这可算是通过了殿下的考验?”
似是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低醇的笑声从秦桓的胸腔里溢出。
他没有回答,反而对她要求道。
“从今日起,每日回去练十个大字,别想着偷懒,孤会抽查。”
等着被夸奖的颜水儿:“???”
why???
她满脸不可置信。
看着眼前这张俊逸得令人心折的脸,从前只觉得天塌下来都有他这张帅脸顶着,如今只觉满目可憎且无情。
可恶!
这究竟是为什么!!
或许是她脸上‘你无情你无理取闹’的表情太过明显,秦桓语调悠悠给她解惑道。
“因为下次,孤不想再看到这样的字迹了。”
“伤眼。”
颜水儿一噎。
运气,磨牙。
“臣、妾、遵、命!”
她憋着一肚子的火,扬起假笑,抵着后槽牙道。
“早闻殿下您素来赏罚分明,那臣妾这次可有奖赏?”
谈及这个,秦桓嘴角的笑意渐渐消散,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敛目沉吟,对着颜水儿低声道。
“你画的地图上确有几条孤也尚未发现的密道,若卫黎查探为真,你当立头功。”
“想要什么奖励?”
听到有奖励,颜水儿眼中的小火苗这才小了不少。
她之前就和仲绿打听过物价。
这儿的100铜币等于10两银子,10两银子又等于1金,而1两银子,便相当于一家老小1个月的生活费了。
于是她仔细思索了下,尝试报价:“二十两银子?”
颜水儿下意识地往多了报,就等着太子压价。
其实她的底线是十两,至少要够给她兑一个存档吧?
然而秦桓等了半晌,也没等来她后面的话。
他挑眉:“仅此而已?”
颜水儿老老实实回答:“臣妾不贪心。”
她从没忘记,这只是一场考验。
实际上除了那多出来的几条密道,其余的地方对于太子来说全是已知的,并无太多帮助。
秦桓嗤笑,垂着双目,乌黑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他眼中的复杂情绪。
“你倒是容易满足。”
颜水儿其实是个对他人情绪很敏感的人。
她看着站在烛火中的太子,暖黄色的逆光将他衬得如天人般矜贵,可她却仿佛在他周身感受到了一种淡漠的压抑与悲凉。
“咳咳。”
秦桓忽然侧过头,咳嗽了几声。
颜水儿目露担忧:“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无碍。”
秦桓眉眼淡漠,仿佛咳的人不是自己。
可他这声咳嗽却仿佛一个不知名的信号,原本还像是用尺子量过般颔首走路的魏正,瞬间抬头。
他面容肃穆,霎时便回到了太子的身边。
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瓷滑玉瓶,从中倒出两颗黑乎乎的药丸子,递给了太子。
“殿下……”
秦桓站在那儿,又抬手拿起了一本奏折,声音平静无波。
“孤无碍。”
魏正什么也没说,只双手将药丸子举过头顶,无声地抗争着什么。
两人僵持,拉锯。
颜水儿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最终太子还是妥协了。
他轻叹一声,接过药丸,咽了下去。
“唔。”
颜水儿观察到,太子虽然已经竭力压抑住从唇角溢出的痛楚,却仍有一丝闷哼于不经意间泄露了出来。
看上去比刚才更痛苦了。
她蓦地有些紧张。
怀疑的目光霎时落在一旁的魏正身上。
这家伙该不是喂的毒药吧??
然而见太子这般,魏正却是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忙服侍他喝茶擦拭唇角。
颜水儿:“……”
是她见识太少,还是这个世界的医术她不太懂??
谢邀,怀疑人生中。
至此,太子也没心情再和她多说什么了。
他缓慢抬眼,轻声道。
“这段时日,孤都会派鸾车去接你来文华殿,你跟着李太医好好学几天应变的岐黄之道。”
“过不了几天,贵妃就会召你前去。”
秦桓顿了顿,复又看向她的眼眸,认真道。
“你若还想好好活着,就仔细学。”
“……是。”
颜水儿有些懵逼地低声应道。
直到她走出文华殿,被冷风呼啦啦地吹着,依旧没明白话题是怎么跳到这的。
“过不了几天……贵妃召见……”
颜水儿圆圆的杏眼慢慢瞪大,嘴唇微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救命!
在这之前她一定要搞到一个存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