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可有够疼的,可别得了什么病就好,谁知道那把刀放了几千年有没有什么病菌。”
散去匕首上的黑焰后,狄罗斯将其塞回了鞘里,又单手把最外层的皮甲解开,露出最里面的锁子甲。
旁边刚刚帮南德斯处理完伤口的欧珀诺,在看到狄罗斯这边也需要搭把手之后便也小跑了过来。
而安菲拉在看到欧珀诺去帮狄罗斯后,抿了抿嘴,也过去帮他解起了甲胄。
“嘿!没想到受个伤还能有这种待遇,平常……嘶!平常就算是我丢了半条命回来,都不见有女人关心我。”
“狄罗斯老大,没女人愿意靠近你你自己还不知道吗?镇子上谁都知道你心黑手狠,仇家一堆,我看也只有外地人和我们这种佣兵愿意把你当个好人看!”
“瞎说什么呢?我有那么吓人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狄罗斯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被安菲拉呵斥了几句“伤口会裂开!”之类的话,就又收住了笑容。
不过,当他低头看着蹲在自己身旁,用那双纤细而略带草药清香的手,处理自己胸口上伤口还时不时脸红的欧珀诺,心里多少有了点颤动。
可他又一想,欧珀诺是埃哈米尔王立学院的学生,而且是有四种系属的天赋的天才,她未来要么会在学院中执教,要么就是投身仕途,或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一方强者。
他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只不过是因为命运,让彼此之间碰在了一起,就像是两颗交汇的流星,总会相遇,但却依循各自的轨迹最终又分开。
“好了,欧珀诺,你也消耗不小,去旁边休息吧,安菲拉,接下来你帮我包扎,戴维斯,你把我的苦薄荷叶掏出来,拿出两片塞进我烟杆里。”
“你啊,你怎么不叫我也去休息?”
接过欧珀诺手上活计的安菲拉,白了狄罗斯一眼,这位有着酒红色眼眸和傲人身材的女术士可不像欧珀诺那样畏手畏脚的,上来就是稳准狠的扎紧绷带,再用火一燎粘合在一起就完事。
不过这么做快是快了,却也让狄罗斯疼的直吸凉气,那一阵阵的针扎般的刺痛,属实是折磨
所幸他已经适应了这种疼痛,只是刚痛起来的时候有点反应,过了一两分钟也就不再叫唤了。
“我说,安菲拉,再帮我点个火?”
“我该你的吗?”
“嘿嘿,照顾一下病号嘛,我魔力消耗不小,这会儿不一定能恢复得过来呢。”
“明明我的魔力消耗的更多吧?”
话是这么说,可安菲拉的食指指尖还是燃起了一朵小小的火苗,她用食指轻轻点了一下烟锅中的苦薄荷叶,苦薄荷叶瞬间便被点燃,只不过烧的很慢,看样子没半小时烧不完。
而另一边,在刀客保护下检查完了剧院所有角落的尤利西斯,在回到舞台之后便打定了一个主意。
“各位!”
尤利西斯朗声说道,他那一张老脸微微舒缓,表情渐渐放松。
“我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根据表上的时间显示,现在已经差不多十一点了,正好我们还有人受了伤,所以我们就原地休息一下,等明早六点再起来继续前进,如何?”
“等会儿,尤利西斯,你不会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吧?再说我们住哪?住在这舞台上然后半夜被什么血魔全都搞死?”
“这你不用担心,我在这位李先生的保护下,看过了剧院的准备室,里面的魔力壁灯还在运作,而且门足够厚重和结实,还有填充了软绵的皮质座椅,正好够人休息。”
“那就好。”
尤利西斯没想到,自己的提议刚提出就有人反对,而且反对的人还是受伤的狄罗斯,但幸好他自己也有所准备,只要说服了狄罗斯,那其他的几人也就不成问题。
毕竟佣兵收的是自己的钱,像狄罗斯这种不服管教的极其少见,而另外三个又都是自己的学生,他们是断然不敢忤逆自己的。
而狄罗斯,虽然他的心中还有些疑虑,但能休息一会儿总归是好的,见没人反对,他便也不出声了。
总不可能大半夜的大家伙儿都睡着觉,突然跳出来五百个刀斧手把这八个大活人乱刀砍死吧?
如此想着的狄罗斯,被安菲拉扶着走进了剧院准备室,虽然他一再推脱自己的伤还不至于让人搀扶,可还是被安菲拉一瞪,最后乖乖的被她扶了进去。
而且还不光是被扶了进去,最让狄罗斯气愤的是,安菲拉还以“房间太小不许吞云吐雾”为理由,把他抽的苦薄荷烟给掐了!
“我说安菲拉,不至于吧?你闻闻这味,薄荷味!这烟多提神醒脑啊你说是不是?”
“不要找借口,这可是为了大家的健康着想,要是屋子里烟雾太多,空气都会被污染的!”
“……行行行,听你的。”
没办法,狄罗斯只好把抽了一半的苦薄荷叶抖掉,而后又靠在了一张长条软座旁边,可好巧不巧的是,欧珀诺此时也走了过来,坐在了狄罗斯靠着的软座上。
狄罗斯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准备室一共有四张长条软座,而且都空着,但欧珀诺偏偏就坐到了自己靠着的软座上。
而别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前两个小时的守夜人是那个北漠刀客李成和戴维斯,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是红毛和南德斯,最后接近天亮时才轮到欧珀诺和尤利西斯。
至于狄罗斯,他的伤是所有人里面最重的,因而免于守夜的命运,能好好睡一觉了。
可狄罗斯现在睡不着!
他也相信,不管是谁,如果身边一直有个人盯着他的话都会睡不着的,即使身边盯着自己的人是个美少女也一样。
于是,他便只好扭过头去默默地啃着自己带的肉干,以此来回避欧珀诺看过来的视线。
过了许久,也许是注意到了自己现在的行为不太礼貌,欧珀诺便不再盯着狄罗斯,而是躺在了长条软座上,只要她稍微往右扭头,就能看见狄罗斯的后脑。
“……狄罗斯先生?”
“干嘛?”
本来昏昏欲睡的狄罗斯,被欧珀诺一句话叫的强打起了精神,他能感觉自己脑后有着微微呼出的热气,想来此时的欧珀诺是正面对着自己。
“我想问问你……你每次委托都会像这次一样这么惊险吗?”
“有的时候会,但大多数时候都很安全,毕竟我们生活在一个好时代和好王国嘛,那位‘铁髯’王在位满打满算已经二十七年了,一直都没有过战乱,虽然有一次大旱灾,但也很快就平息过去了——”
“……我的爸爸和妈妈,就是在那次旱灾时被饿死的。”
欧珀诺一句话,就把狄罗斯想说的东西全都噎了回去,他可不是故意踩雷的,他也不知道欧珀诺还有这么一段过去啊!!!
“呃……那先不聊这个,欧珀诺,你是怎么进入学院的?我记得学院是得交学费,而且还是每学年一交。”
“那是因为,当初把我从难民里带出来的学院导师看我天赋好,就向上打报告免了我的学费,我之后的生活费全是我哥哥打工来的,可后来我哥哥在打工时失踪了,我就再没找到他。”
“……嗯……抱歉,又说起你不好的回忆了。”
“不,狄罗斯先生,我没怪过你。”
狄罗斯能感觉到,自己稍长出来的头发扎成的辫子被欧珀诺解了开来,然后又被她轻轻重新扎好。
“我只是感觉,你有点像我哥哥,虽然嘴上硬气不近人情,但其实心却很好,我能感觉出你不像戴维斯先生说的一样是个什么心黑手狠的坏人。”
“……”
“我知道我今天的话有些多了,但……今天是我第一次经历生死之间的搏杀,我第一次觉得生命是如此脆弱,之前的升阶试炼都是导师帮我挑选好的,一点难度都没有,但是今天,我第一次参与了真正的战斗。”
“狄罗斯先生,如果打扰到你了,我很抱歉,我只是太想找人说一说心里话,尤利西斯教授太严厉,我的同学又看不起我的出身,我思来想去,就只好找狄罗斯先生你——”
“可以了,欧珀诺,不必再说了,明天还有不少是要做,早点睡吧,多恢复一点魔力。”
“……嗯。”
过了许久,把玩着自己怀表的狄罗斯,才听到脑后传来了少女轻轻的鼾声,他想着欧珀诺的话,又想着自己曾经和导师一起在王都的日子,心中不免泛起了苦涩。
“导师……老爷子,我现在可是按你说的那样,成了个脏手的佣兵,也像约定好的那样不追查你的事。”
“但是老爷子啊。”
“你说的那些,真的就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