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睡了不足五个小时的狄罗斯从酒馆二楼的房间里醒了过来。
若换做是普通人,可能现在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但好在狄罗斯已经习惯了熬夜,就算偶尔睡得少点也没什么。
简单梳洗过后,狄罗斯穿好装备,刚想出门,却用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自己漏带了东西。
“哦?我怎么会把这个忘了。”
狄罗斯回身走回床边,从床头拿起了一枚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后放回了上衣口袋里。
这是他16岁从长大的孤儿院离开时,带走的唯一一件纪念品,是院长送给他的,据说是当时把他送到孤儿院的人给的,用于充作抚养费,但是院长看这怀表做工精细,应是大有来头,便把它一直留下,直到狄罗斯离开时送给了狄罗斯。
后来狄罗斯在卡特里纳成为雇佣兵站稳脚跟后,曾想回去孤儿院问问把自己放在孤儿院的人的相貌,可却得知,孤儿院在他离开后的次年就被大火烧毁,全院上下10位员工和30多个孩子无一幸免,所有资料都被焚毁,整个孤儿院只剩下了个空壳子。
没办法,此事只能作罢。
但这枚嵌有红宝石、以金丝点缀的银制怀表狄罗斯却一直带着,怀表的表盖上还刻着DM两个字母,可惜狄罗斯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大早上的就不想这么多了,我还得去看看……看看那个胖子有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狄罗斯推门出屋,左转顺着楼梯下到了酒馆一楼,此时的吧台领班已经换成了一个美艳的兔耳亚人,几个酒馆的侍应生正在往外搬呼呼大睡的酒鬼们。
“哟,这不是我们的‘夜莺’嘛,睡醒了?”
兔耳领班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笑眯眯地说道,但狄罗斯却有点不耐烦。
“玛琳,少用这个外号叫我,那群大字儿不识两个的大老粗说说也就罢了,而你,你知道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
在艾泽尔通用语中,夜莺与夜鹰的读音非常相似,而狄罗斯原本的外号则是“夜鹰”,但是那个和他不对付的E级佣兵“半剑”班纳为了羞辱他,就故意把鹰改成了莺,以此来嘲讽狄罗斯身形不如他壮实健硕。
为此,二人还特意在黑拳场打了一架,但那天狄罗斯还有委托没结,所以他让了班纳几拳后就认输跑去做了委托,结果“夜莺”这个外号就流出来了。
可笑的是,大部分不识字的佣兵还觉得这个外号挺好听,差点把狄罗斯给气笑了。
“唉唉,都过去那么久的事儿了,至于吗?再说了,就看平时你干的这些活儿,叫你夜莺也没错嘛。”
“随便你怎么说,我走了,记得把我房间打扫一下。”
“好好好,记得什么时候把这个月的房租交了。”
狄罗斯推门走了出去,一脚踢开一个堵着台阶的呼呼大睡的醉鬼,对方虽然被这一脚踢得“嗷”的痛呼一声,但在倒向另一边之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可见这家伙昨晚到底喝了多少。
“每天早上一出门看见的就尽是些醉鬼……这群浪费税金的民兵队却从来都不收拾一下。”
在艰难的从一群瘫倒在地的醉鬼里脱身之后,狄罗斯沿着街道,朝镇子入口的方向走去,他要去查验成果。
至于为什么不用昨天的影遁法术,那是为了节省魔力,虽然待在镇子里基本不会出现生命危险,但狄罗斯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其他佣兵给他使绊子下黑手。
多留点魔力总是好的,以备不时之需。
更何况狄罗斯的步行速度也不慢,从接近镇子中央的酒馆,到镇子的入口,差不多400米的路程,他只走了一分钟就到了。
“哦,小作坊已经搭起来了,行动的很快嘛。”
还没到镇口,狄罗斯就望见了在空中徐徐升起的烟,从烟囱中冒出的烟雾带出了一股面包独有的麦香,让早上还没吃饭的狄罗斯感觉有点饿。
但等到他真正到了镇口的时候才发现,那面包作坊的门口根本就没几个贫民在排队,这临时作坊前卖面包的干瘦店员,也对仅有的几个瘦的皮包骨的贫民爱搭不理的,一看就非常嚣张。
狄罗斯冷笑一声,整了整衣领和衣袖,把上衣外套拉长一点,盖住藏在袖管里的东西,随后便走上前去。
“你,那边那个瘦猴,这里面包怎么卖的?”
“你说谁瘦——原来是‘夜莺’啊……”
干瘦店员露出了一副谄媚的笑,可狄罗斯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对自己的不屑。
想来,他是觉得自己是被镇上的大商人所雇佣、是有着正规职业和稳定收入的优秀镇民,自然看不起像狄罗斯这种三天两头玩儿命、居无定所的小雇佣兵。
而他更看不起旁边这些身无分文、只能靠着干些他看不上眼的活计来续命的贫民。
狄罗斯微微挑眉,撤去了原本在心底里想好的和善说辞,眼神逐渐变得不善。
“怎么了,我叫你瘦猴,你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您这么叫我是我的荣幸,如您所见,我们这的面包40铜币一块,您——”
“40铜币?你真敢说啊。”
狄罗斯挥手把干瘦店员推到一边,然后抓起了一块摆在临时柜台上的黑面包。
敲一敲,没比木头软多少,摸一摸,表面糙的只比砂纸好一点,再看一看,几点碎木屑、和细小的一看就是磨粉时混进去的沙砾甚至能用肉眼看到。
“就这种绿皮都不吃的黑面包,你敢买40铜币一块?”
“唉,这都是老板规定的,我就是一个被雇来看着生意的,想改那也改不了不是?”
“改不了是吧?呵,有意思。”
狄罗斯把黑面包随手扔了回去,然后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进了离作坊不远处的一条被阴影覆盖的巷子里。
干瘦店员不屑的嗤笑一声,随即又回了作坊的门口,用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污言秽语,大声地驱赶着试图和他讲价的贫民。
只不过他没注意到,狄罗斯刚才进去的那条巷子是个死胡同。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狄罗斯从巷子里走了出来,还扛了一个大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
他这么一个显眼的目标,自然是一出来就被不远处的干瘦店员看到了,不明所以的他心中虽有疑惑,可迫于狄罗斯的武力还是没胆子去问。
不过很快的,他的疑惑就被解开了。
“那边排队的,买不起就不用买了,都来我这边。”
狄罗斯一声吆喝,吸引了围在作坊柜台前的几个贫民的注意,其中一个眼尖的贫民突然发现,那麻袋里好像装的都是面包!
此消息被打头的贫民说出去之后,直接就炸了锅,原本围在作坊门口的贫民们都冲到了狄罗斯身旁,看着那满满一袋子的黑面包,忍不住伸出了手。
可这手刚伸到麻袋口,就被狄罗斯抬手打了回去。
“慢着慢着,我说让你们拿了吗?都在这排好队,一块面包2枚铜币,每人只允许买两块,明白了吗?”
有了狄罗斯这么一通话,再加上那低廉的价格,贫民们立马就排好了队,乐乐呵呵的交钱拿了面包就走。
而那个干瘦职员,看着对面拿着一麻袋黑面包卖的狄罗斯,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立马回身进了作坊里面,却看到作坊里做面包的工人一个个都昏倒在了地上,人都还有气,但囤积的面包却全部不翼而飞。
这干瘦职员也不是个傻子,当即就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提起作坊里的烧火棍就冲了出来,朝着狄罗斯的方向走过去。
也不知他是真的生气,还是老板喝骂踢打的恐惧压过了他对于“夜莺”实力的清醒认知,抑或是他觉得王国法律能让他理直气壮的去上门叫阵。
总之,这个提着烧火棍的干瘦职员,在扒拉开了围着狄罗斯的贫民后,便用烧火棍挑翻了麻袋,指着狄罗斯的头说道:
“狄罗斯!你抢了我们的东西还敢在这,刚当着我面卖!?”
“我抢了你们东西?笑话。”
狄罗斯站起身,语气中不见一点心虚,他看向这个干瘦职员,眼神愈发冷漠。
“你有什么证据,就说我偷了你们的东西?怎么,只不过是和你们一样卖面包,我的价低一点,你就说我偷了你们东西?”
“我之前明明看见你没拿这一麻袋东西!难不成你还能进去巷子十分钟就做出了一麻袋面包?”
“我就做了,怎么着吧?”
“你!像你这种雇佣兵,也就配为了拿着几枚可怜的铜币去卖你们的一条贱命[311] ——”
下一秒,这位职员便说不出话来。
当然,这不是说他被狄罗斯当场打死了,而是他被吓得说不出话。
一柄短剑,不知何时从狄罗斯的右臂袖筒中悄然滑了出来[312] ,被他反握在手中,剑刃拨开了指着他的烧火棍,横在了职员的脖颈上。
“你可以用‘夜莺’这个外号侮辱我,我不在意,但你要说我们雇佣兵是一条贱命……”
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狄罗斯的语调低沉,而且压抑着那么一丝的杀意。
这职员心里如坠冰窟,顿感不妙,但转念一想,现在是在镇子里,大庭广众之下,想必对方不敢杀他,便又梗着脖子叫骂起来。
“怎么了?你急了?我说的不对吗?你们这群佣兵,就知道挥着剑为我们老板那样的大人物卖命,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怒火,在狄罗斯的唇边打着转,终究没有被吐露出来,反而是变成了一抹嘲弄地笑。
“是吗?那我让你看看,‘夜莺’这条贱命的剑价值几何吧。”
短剑的剑刃并没有直接割断职员的喉咙,反倒是像一只灵鹊一般,微微一转,便刺入了职员的右肩,精准插进了他的锁骨关节中。
狄罗斯看着因剧烈的疼痛而半跪在地上、惨叫着的职员,笑着说道:
“我之前看你右手是惯用手,是吧?”
“饶了我吧!我错了!”
“想得美,‘奥米尔之火,我命你附着于我刃上——’!”
短剑的剑刃上浮现出了火红色的符文,几乎是一瞬间,剑刃便被魔力引发的高温所加热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温度,职员的锁骨关节也被这高温所烤焦,从他的伤口中传出一股肉香,引得旁边围观的贫民忍不住想要当场呕出来。
狄罗斯拔出短剑,把捂着自己耷拉下来的右臂的职员踹倒在地,短剑上火红色的符文消散,过了一会儿,等剑刃温度降下来后,狄罗斯又把短剑收了回去。
“记住了,我要是再看见你在这像条狗一样帮着你的主子乱咬人,可就不是一条胳膊的问题了。”
也不等职员回答,狄罗斯转身离去,临走之前还把剩下的面包分给了其余的贫民。
在他的身后,像条死狗一样倒在街边的职员忍着痛艰难地爬了起来,他满含恨意眼神,死死盯住了狄罗斯远去的背影。
“夜莺,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