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柔紫真的很想骂脏话。
其实她是可以骂的,反正不管她再怎么求云漫,云漫都不会答应她的要求,那她还要维持着表面薄薄一层和谐干什么?
如果她真进了东宫,那就算她只是一个最卑微的妾,她肯定也要争一争,不然她这辈子不就毁了么!
但,她的心中到底还是抱着一种幻想,幻想云漫能够改变主意帮她求情。
毕竟从前的云漫就是这样的,她不愿意相信云漫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她跳入火坑?
从前的云漫不会做出这种事,说不定刚刚只是吓唬她而已。
因此,即便贾柔紫心中对老婆子有浓重想要打骂的心,她也都统统忍住,只化为一个狠狠白老婆子的眼神。
贾柔紫捂着手走了,她的背影看起来略显狼狈。
老婆子看她背影无奈叹口气,又摇摇头,接着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眨眼间便结束。
这三天里,每天都有大夫来给云漫看病,每天都有珍贵药材熬成的中药往厢房送,但没一个有用的。
大夫都说云漫根本没病,苦口良药喝了也不见她气色好转。
今天是最后一天,明日一早,云漫便要和云母启程归家。
果然不出云漫所料,夜深人静的时候,谢随又来了。
云漫正就着烛光看书,眼皮都没抬,“佛子这是什么习惯?之前我让你不要白天随便进姑娘的闺房,现在你倒好,专挑夜色浓郁的时候来。你是当真不怕别人把你当登徒子看待。”
“我来是有正事跟你说。”谢随正色道。
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云漫态度懒散,“说吧。”
谢随:“你还记不记得一年前我们查过的孩童失踪案?”
云漫:“嗯。”
谢随沉声:“自从我们发现过后,确实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发生此类案件。
“但是,我这两日得到消息,原来并不是没有再发生,而是被掳走的孩子从有父母有家庭的,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
“粗略计算,这一年来被掳掠走的孤儿就快一千人。”
以前谈起这件事的时候,云漫的脸上总是会出现义愤填膺的表情,那会让谢随感觉到她身上的热血。
可是现在,她一脸的兴致缺缺,肌肤因为身体不好而变得惨白,一点儿气色都没有,很不好看。
“哦,还有其他的事情吗?这不是我这种身份应该管的,你应该跟衙门商量。”云漫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对生活、对命运的妥协。
谢随不甘心地咬了咬后槽牙,试探性问道:“我们当初不是猜测这件事和六皇子有关吗?他这一年里掳掠走这么多孩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云漫听着听着就打个哈欠,“不好意思佛子,我现在身体不太舒服,听人说话是件很费精力的事,我精力已经消耗殆尽了。
“我不想再听你说话,我想睡觉,我需要休息。”
谢随的身影一半露在烛光下,一半隐匿于黑暗当中。
他沉默着,也不知道是在看云漫,还是在看投映在云漫身上他的影子。
良久后,他才说:“好,那你休息。”
他悄无声息地走了,就像他悄无声息地来。
如果不是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那还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第二天一早,云漫在大殿磕完最后一个头要走,却被小佛僧的队伍拦住。
云母被小佛僧们缠得实在没办法,去别的大殿继续烧香拜佛。
而云漫则是被小佛僧们推着挤着走出去,来到一条小路。
在小路的尽头,谢随正在等她。
“你到底想干什么?”云漫的脸上愠怒之色尽显,“我来清远寺是为了我的成亲祈福,三天礼成我就该走了,你凭什么阻挠我,不让我走?你有什么资格?”
“我不是不让你走,我只是想让你再等等一位大夫。”谢随的语气听起来还是那么波澜不惊。
可若是他真的波澜不惊,他就不可能懒浪费口舌跟云漫解释。
“这个大夫云游四海,经历和眼界都很广博。你身上的这种疑难杂症,说不定他能看出来究竟因为什么,就可以对症下药。”
“不需要,我说了不需要,你听不懂吗?”云漫深呼吸一口气,显然是不想再跟他继续纠缠。
“好了,我要走了,你身为佛子,不该驱使佛僧们为你做绑人的事情,这样很不尊重他们!”
云漫转身要走,可眼睛才眨了两下,轻功极佳的谢随就跑到她面前拦住她。
“谢随!”云漫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自从两人“闹掰”后,她脸上罕见出现情绪这么丰富的时候。
“我什么话都跟你说过了,我的态度和立场也都跟你表述过。可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
“你说我们身份有别,你说我们要保持距离。好,你说的我都听了,我也都认了,但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你要么就当从来都没遇见过我,也可以装作不认识我,见面不识;要么就勇敢地抛下一切,跟我一起走!
“如果你还是个男人,你就果断一点,不要这么磨磨唧唧。怎么可能有人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能要?”
云漫的话令谢随的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可最后,他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他沉默地闭上眼,身体转开,为云漫让出一条路。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的身体动作已经说明一切。
他选择放云漫离开,也选择“什么都没发生过”。
“早这样不就好了!”云漫昂着脖子从谢随身边走过去,神态语气都非常大小姐。
可是谢随不知道的是,当云漫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的双眼也忍不住流下两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