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静姝垂眸,毫无退色地对上她的那双眼,慢慢地问:“你又为何要那般对我呢?”
迟以柔依旧满目恨毒,不声不响地看着她。
迟静姝却轻笑了下,说道,“你不说,我却知。因为,你嫉妒我。”
迟以柔眸底一颤。
迟静姝又道,“因为你嫉妒,嫉妒我明明母亲为商,却能出身高贵。因为你嫉妒,嫉妒我半血低贱,却又容貌惊华。因为你嫉妒,嫉妒我家中的财势,嫉妒我所拥有的,嫉妒我的一切。所以……”
她看向迟以柔,“所以,你就想,让我身败名裂。想将我踩进烂泥坑里,让我变得发臭发烂。不管我的生死我的命,只因为,你看不惯我的好。”
迟以柔猛地大叫起来,“是啊!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又如何?你明明是个该死的下等贱民!凭什么还能落个嫡女的称呼?凭什么你爹就是家中最能耐的人?凭什么你就有花不完的银子?凭什么你还要生得这般容貌?凭什么?!”
说着,又高声尖笑,“所以我就想叫你生不如死啊!看你不痛快,看你身败名裂,看你不如街边的一个乞丐!我就快活了啊!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样?!”
迟静姝
静静地看着疯了般的迟以柔,片刻后,摇摇头,“我确实不能拿你怎么样。事实上,如今状如乞丐,枯坐牢中,等着被斩首,最终落的个死无全尸的人,是你,不是我。”
迟以柔的大笑猛地顿住。
空气里,突兀地安静下来。
迟以柔这才惊觉,闹了这么厉害,为什么,平日里就算半夜也响声不断的监牢,竟会这般安静?
她突然朝四周看了看。
迟静姝却在这时蹲下,在牢门边,放了个白色的纸包。
迟以柔疑惑地看了眼。
便听迟静姝说道,“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怜悯。三姐,咱们此生,就此绝别。”
迟以柔瞳孔骤缩,眼看迟静姝转身离去,突然尖叫起来,“迟静姝!我死后就算化为恶鬼,也要找你偿命!”
那声音凄厉刺耳,在这空荡荡沉冷冷的牢房里不断回响,当真如厉鬼索命一般。
然而。
那一身素服的少女,却转过半边眼角,纵使遮容半面,却依旧能窥探到那面纱底下的绝世容颜!
那轻轻慢慢的声音里,带了一点松软一点绵甜地低笑道,“好,黄泉路上,我等着你。”
语调飘渺轻灵,却比那厉鬼萧瑟,更悚人心魂!
迟以柔猛
地跌坐在地!
黑暗里。
不知何处,突然响起一声极低极魅的轻笑。
……
“沙沙沙。”
迟静姝越过昏睡的狱卒,一直走到通往监牢大门的台阶下时,却突然站住了脚。
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按住了那颗慌乱又冰凉的心。
她想起了,初到老宅时,第一个找自己玩的人,便是迟以柔。
也想起了,数月前,她亲手将自己推进老宅的人工湖里,大喊着‘九妹因为不满祖父和迟家,跳河自尽啦!’的残忍。
最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自此,恩怨了。
再睁眼时,一双媚眸里,全是霜寒密布的坚韧与不动摇。
抬脚,就要朝台阶上走。
却突然,后背骤然一寒!
她神情一变,拔脚就要朝上跑去!
衣领却被人从后头拉住,不等她反抗地,瞬间就被扯得朝后跌倒!
然后就被一个人,半是禁锢半是拥抱地,按在了监牢冰冷的石墙上。
抬眸一看,神色骤变!
“大人?”
眼前出现的,赫然正是多日前,在开元寺遇到的那个中毒的神秘男子!
这男子是谁?
自然正是旁人口中那个鬼人不分邪鬼如妖的鬼太子,
萧厉珏了!
萧厉珏见她依旧是半面遮容,那双露在外头的眼睛,却因为惊吓,瞳孔都缩紧了好几分,活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
不由低笑。
“如此夜深,你一个无用的奴婢,为何会藏头遮面地出现在此处?”他声音幽幽冷冷,带着一丝难得的笑意。
“我……”
迟静姝猛地想起,今夜出来为掩人耳目,穿的是一套绿柳的衣服,便立刻说道,“小女是替主子到此办些小事,劳大人关心。”
萧厉珏闻言,却勾唇轻笑起来,扫向迟静姝眼下难以遮盖的青色,低笑,“小事?要人命的小事么?”
迟静姝神情一变——难道这人看到了刚刚她跟迟以柔的对话?
咬了咬唇,“大人的毒可是解了么?肩膀上的伤,也恢复了么?”
萧厉珏轻笑出声,“小丫头,想敷衍我?”
说着,竟然还隔着面纱捏了捏迟静姝的下巴。
迟静姝顿惊!
重生两世,都没人对她做出个这般轻挑的动作!这人简直……混账!
然而。
此时整个人却还是被他禁锢在怀里,不敢轻易动弹,怕免得惹他不快,一个不小心就要了自己的命。
只好暗自咬牙忍耐,“大人误会小女
了。小女只是……担心大人的伤势。”
“担心?”萧厉珏眯了眯好看的桃花眼,“你担心我?”
饶是假话,迟静姝现在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硬撑下去,只能点点头,“是。那夜看大人伤势颇重,回去后还挂念了几日,不知大人是否安全,今日见到大人如此,想来该是已经痊愈了。”
说着,还做出一副庆幸的样子。
不想这样的眼神,落在旁人的眼中,却是怎么一副可怜又可爱的勾人。
萧厉珏一双深眸,紧紧地盯着迟静姝。
迟静姝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想——莫不是没痊愈?这么说,那就是自己解毒不对?那对他来说,不就是无用之人?那他会不会杀了她这个无用之人啊?
顿时紧张起来。
小小地又看了眼对面的男子,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乖巧一点地说道,“不知大人深夜到这知州府衙,可是有要事?若是有小女能帮得上忙的……”
居然还主动提出帮忙?
萧厉珏眉梢一挑。
却问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你病了?”
迟静姝一愣。
接着又听这人似是嫌弃地说了句,“怎么变得这么丑。”
“……”戴着面纱都能看出自己变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