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忍者小雨在石达复终修行的第三年,三年之期一到,她就要突破到更高一个阶段,为了顺利突破,她决定摒弃杂念,把什么小小雨统统忘光,一切等到自己进阶之后再说。”
写下这段话后,陈雨舒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厚厚的笔记本合上,发出“嘭”的一声。
看着已经称不上是小说的笔记本,她皱起眉头,长长的睫毛忽闪,喃喃自语道:“世界上哪有这么烂的小说?”,可是她也绝对不会承认其实她写的都是自己的故事,是她遮遮掩掩的内心世界。
因为马上就要进入高三学年,陈雨舒觉得已经没有精力为女主人公小雨设计故事情节,只好先安排一段闭关修炼的桥段。
每晚给小雨编故事曾是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所以她不会放弃这件事,这两年来即使是最忙最累的一天,她也坚持了写作。
坐在书桌前发起了呆,不带有任何内心思考地,她的目光开始在桌面上游离,堆得高高的教材、练习册、草稿纸、无论是质量还是外观设计都令人赏心悦目的笔记本、各式各样的文具……目光流转一圈之后落回到一直摆在自己面前的日记本上。
她轻轻地摩挲着厚厚的、略微做旧工艺的封面,盯着那童话风格的城堡图案,一时间思绪纷飞,仿佛回到了两年前。那是一段橙子味硬糖一样的时光,甜中带酸,喜忧参半。
那时刚升高一的陈雨舒坐在书桌前苦思冥想,不停地折磨着手里地按动中性笔,发出令人烦躁的咔咔声。
明天就是自己在师大附中上学的第一天了,陈雨舒认为作为一个已然接受完“九年义务教育”的人,自己已经有了一定的水平(…有待考究),可以开始发挥自己从小到大都无处施展的脑洞,一定要写出一本惊天地泣鬼神光怪陆离荒诞至极的小说来。此时此刻摆在自己面前的难题,正是今天在文具店里和好朋友赵羽萝精挑细选了半个多钟头的笔记本。
“小舒—快点儿吧?”看着在一排日记本面前纠结了快三十分钟的陈雨舒,赵羽萝终于有些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你爸爸还在外头等着呢。”
“好了好了,马上。”陈雨舒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
“实在是有些难以选择,我怎么觉得它们都长得差不多呢,不然干脆全都买回去,说不定我的书还分上下册呢!”陈雨舒在内心琢磨着,脑袋里的想法东一个西一个地冒出来,有点儿肉嘟嘟的小脸上拧着简直比国王大臣还要厚重的忧愁。
忽然,眼前一个比自己个子高出一大截的少年靠近了过来,接着是一缕淡淡的洗衣液香味钻入陈雨舒的鼻子里,那是一种温馨、柔和又沁人心脾的气味。
“好像妈妈的味道…”
陈雨舒十分不合时宜地冒出这样的想法…
其实妈妈从来不用香水,只是这种温柔的香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女性长辈。
陈雨舒没反应过来,还在细细地嗅着那股好闻的香气。
与此同时,那少年在货架前停留了仅仅几秒钟,就拿走了一本印着小兔子图案的日记本,随即转身绕开了旁边的陈雨舒赵羽萝二人,走向收银台结账,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完成之迅速让陈雨舒的目光堪堪捕捉到他一个利落削瘦的侧脸轮廓。
“哇哦”
陈雨舒望着那位少年渐渐远去的背影。
“我没看错吧,怎么他一个大男人选了个小兔子买走了啊。”
正当陈雨舒神游八百里目送少年结账走人时,身边的赵羽萝已经发出第二次提醒——赶紧的,买好了走人。
陈雨舒似乎终于敲定了主意,低头看向刚刚那个少年拿走小兔子日记本的位置,选了正摆在它下面的那一本,是个童话风格的城堡图案。
“好,我就要这个了!”
说罢还求表扬似的看向赵羽萝,眼神好像在说:怎么样?买好了,快夸我呀。
面对小舒这个举动,赵羽萝习以为常地无视了过去。
“小舒在自己面前似乎有一颗长不大的童心,行为举止总透出一股幼稚的味道,似乎挺符合网上形容的‘清澈的愚蠢’。
可是自己呢?自己难道就没有童心吗?
其实自己也有吧,也想做出天真浪漫的举动,也有种种奇思妙想,也会异想天开,但自己和小舒的性格不同,不爱表露。
像我这样有些孤僻的人,或许一辈子都是这样了。
其实我勉强也算得上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吧?可以将其称之为‘内向的开朗’。我的内心世界并不无聊,只不过它永远都在等待一个人,来将心扉开启。”
赵羽萝一边在心里这样想着,一边跟小舒回到她的爸爸陈海天的车里, “正是因为有像小舒这样的浪漫主义者,我才能交到好朋友吧,不然这个世界上除了家人,可能都没有人会理会我了。”
赵羽萝跺了跺脚,就当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车内,陈海天一边将车子发动一边向后座的二人问:“小舒羽萝,你们两个都买了些什么东西啊?”
陈雨舒回答得简单干脆: “本子和笔。”
赵羽萝思考了一会儿,面露难色,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是有些排斥和长辈交流,答道: “呃…就是一些…用的东西。”说完又干笑了两声,当作是补充,掩饰尴尬。
像陈海天这样平易近人的长辈,赵羽萝感到有些对付不来,她习惯以敬重的态度与长辈们来往,如果是那些每天端着个架子、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和自己说话的长辈,赵羽萝只用点头顺从,但是面对那些爱开玩笑、爱聊天的长辈,她既不能像对待朋友一样随意,又不能像对待普通长辈一样生硬,她真的有些不知道如何去拿捏介于长辈和朋友之间的度,生怕一个没注意就冒犯或是冷落了对方。
而另一边,对于赵羽萝这样令人有点难以继续的回答,陈海天也是哈哈一笑带过,在文具店还能买什么东西?自己也真是没话找话说。赵羽萝是女儿多年的好朋友,两个人从小认识,小学、初中还有接下来的高中三年,小舒和羽萝都会是同学。而陈海天也一直都知道赵羽萝是这样的性格:有些沉闷但算不上是淡漠,早就不觉得奇怪了。
不一会儿,小车稳稳地停在了陈雨舒家楼下,某高档小区商品房,小区里绿化面积大,凉亭错落有致,一些基本的娱乐健身设施也很齐全,诸如乒乓球台、足球场、篮球场、网球场、羽毛球场等,可以实现不出小区门遛弯散步。
将赵羽萝送回家之后再回到自己家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父女二人一进门就听见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回来啦?正好洗洗手可以开饭了。”
陈雨舒把东西放回房间,在卫生间里洗了把脸,就去厨房盛饭端菜布置碗筷。
妈妈的厨艺水平一般般,但胜在用心,干净卫生、营养且份量大,十几年来陈雨舒被妈妈喂养得气色红润身强体壮。
然而,家里吃得太丰盛也会带来烦恼——如果不控制零食奶茶的量,她的身材也要不受控制地横向生长了。可能是因为来自爸爸的遗传基因——陈海天是吃不胖的体质,人到中年还没有发福的迹象,得到爸爸基因的陈雨舒目前身材还算苗条匀称。
饭桌上,陈雨舒秉承着孔夫子教导的“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斯斯文文地专心吃起饭来。
妈妈看向女儿,问到: “今天去师大附中里面看了感觉怎么样?喜欢吗?”
“还不错,挺好的啊。”陈雨舒用鼻子哼哼道。
“嗯,那就好。”妈妈点点头安心似的说到,也端起碗专心吃饭了。
不知为什么,陈雨舒想起了在校门口文具店遇见的那个买小兔子日记本的男生,嘴角不觉悄悄勾起弧度,开始回忆起了他的背影:他似乎高高瘦瘦的、穿一身运动风,发型…貌似是在男生中挺流行的那种带个刘海盖儿的发型,之前在网上刷到过好像是叫什么“微分碎盖”?韩国爱豆和欧巴们经常留的发型,在网上看见过,挺帅气的。
没想到他这个人还挺讲究的。陈雨舒越想越觉得好笑,就好像自己看破了别人的那点小心思,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鹅鹅鹅鹅笑个不停。
一旁正安安静静吃饭的陈爸陈妈见状更是不明所以。
陈妈早就注意到女儿嘴角那道弯勾了,于是放下碗筷,也乐呵呵地问女儿在笑什么。
“我今天…哈哈…我哈哈哈哈”
陈雨舒想把方才自己想到的事儿说给他们听,可是刚组织好的语言,一到嘴边,又把自己给逗乐了,一个个字全都被笑意挤开,越笑越停不下来,竟然不管不顾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这样,十五岁的自认为颇有些逼格的意气风发少年叶雨枫,被同样十五岁的自认为颇有些逼格的优雅脱俗少女陈雨舒,与狂笑不止结下了不解之缘。
陈爸陈妈看见女儿这样,无奈地摇摇头,端起碗继续吃饭了。
女儿的性子真的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好在女儿不笨,在家是一个样,在外人面前又是另一个样,这种算不得端庄大方的行为举止一般只在家人面前表现,在家人面前做一个快乐的小姑娘就足够了。
只是他们也渐渐地发现女儿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活得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虽然每天放学回到家和他们分享学校里发生的事已经成为了惯例,每每讲到好笑的地方,总是笑得傻乎乎的。
可是当女儿一个人默默坐着不说话的时候,她都会陷入一种不可思议的静谧,仿佛她的心已经不在这儿,此时此刻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而且话题里的主角永远都是别人,有关她自己的事却缄口不言,鲜有和爸爸妈妈诉说心事。
当她安静的时候,她在想些什么呢?似乎谁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