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站在城墙边上看,远处黑压压的一片正向青帝城奔袭而来,遇水淌水,遇林摧林,所经过的地方,寸草不生。
这不禁让萧费皱紧了眉头,心中想的,无非是地下那几个。
他没有蠢到跟赤炎道人提议放百姓进来,如果放进来了,届时必然会更加乱。
沐晴儿是个善解人意的,又怎么会看不出萧费这时的想法,她抚了抚萧费的背,随即轻声说道:
“你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就不用再过分自责了,这是他们的命,也是他们的道。”
萧费闻言心里一暖,摸了摸她的头,答了一声。
也就这会儿功夫,兽潮越来越近了……
……
沈晨曦遥遥望着城楼,还能望见萧费的身影,同样的,萧费也在看着他。
地面的颤动感越来越强烈,他朝着城楼做了个揖,左手抓着空荡荡的右袖,腰深深的弯了下去。
一声师父,一生师父。
他拿出了萧费赠予他的匕首,上面还带有他身体的温热。
被风一吹,也变得冷冰冰的了。
这匕首被他保管的很好,一直都带在身上,总之是天天擦拭,以至于有事没事就看着它,甚至睡不着也看着它……
他发了会儿呆,身后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平民,这会儿居然出奇的安静,也不喊叫了,也没人想着要跑,或许是在迎接死亡吧,无可避免的。
等他回过神来,突然发觉少了些什么,他四下观望,这下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是刚刚一直吵闹着要守护平民的周青香不见了,她已经带着剩下那几个人绕过人群跑掉了,跑向了更远的远方。
呵,讽刺……
他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兽潮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恍惚间,他听见身后有人在呼唤他……
回头吗?
回不了了。
……
萧费手中的长枪一下一下的戳击,横扫,眼瞳黑漆漆的一片,踏雪寻梅施展到了极致,硬是撕开了一个口子,不退反进,如同杀神降世。
能用的招全用了,只是他这次再也没能把沈晨曦救下,他淹没在了兽潮里……
萧费仰天大叫,长发飘散,眼里滋出了血花。
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眼见就要被滚滚而来的兽潮撞倒,赤炎道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将他给救了下来。
“发生的太突然了,我才没……”
萧费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说话,赤炎道人刚刚没有留意到脚下的沈晨曦,不然也还能救下来。
伪君子还不如真小人。
萧费在心里突然想到这几个字,脑海里又浮现出周青香的身影。
他气愤的紧咬牙关,心中愤慨不平,但一切都已经于事无补,如果一开始就把沈晨曦拐过来,就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了。
可惜万事没有如果,现在只能追悔莫及。
就在刚刚,萧费痛失了一位挚友亲朋,他呆坐在地上,思绪飘向远方。
……
城墙下,已经不能用血流成河来形容了,无数的尸体被践踏,踩成了肉泥,埋进了土里,浓稠的血液将土地都给染红了一片,腥臭味飘弥。
不过一个照面,再无一人生还,这就是这片蛮荒地界的残忍。
赤炎道人只是淡淡看着,没有出手,而是让身旁那些守卫进行攻击,这些妖兽还只是餐前小菜,不过是中阶妖兽和高阶妖兽的混编。
后面要来的那些,才是重头戏。
盼只盼他们是在边缘地带,要是正面撞上兽潮中心,怕是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这兽潮爆发,或者有目的性或者无目的性,没人知道它们的目的地在哪,也没人知道它们会途径哪,也许是笔直的一条直线,也许是弯弯绕绕的也说不定。
他的目光深邃,不知看到了多少百里远,厚重如山岳的乌云来袭。
一旁的各宗各派长老都皱紧了眉头,都在心里期盼着,纷纷闭气凝神,这城墙上数以百计的渡劫期修士,这些飞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渡劫期修士,在这一刻显得是那样渺小,如老鹰比鸡一般。
云层完全改过了青帝城,压抑,还是压抑……死气沉沉的一片。
举头无日,低头无光,仿佛世间万物都被这黑暗笼罩了。
霎时间,风高雨猛,吹淡了这空气中的血腥味,但又像是携着这股子气味飘向更远的远方,用以告诫世人,这一幕的惨烈。
雨如倾盘而下,城楼上的众人就这样静默的淋着雨,任凭这冰冷的雨水浸透全身。
城墙下的妖兽尸体越堆越高,尸体后依旧是黑压压望不到头的兽潮,青帝城岌岌可危,仿佛随时都会被破。
赤炎道人这一堆老家伙终于舍得动手,一时间,一道火海在这雨中燃起,围着这偌大的青帝城烧了起来,将堆积的尸体烧了个精光,同时,天上飘落的雨滴也都携着火,滴到妖兽身上,居然如熔浆一般,灼烧起来。
其它人也是各显神通,一时间无数的秘术法术倾泄而下。
不过片刻,居然形成了断层。
眼前的兽潮也变得稀薄起来,难不成……
雨水依旧没完没了的下,只是没人动,有人观雨,有人看云。
可忽然,不知哪里吹来一股邪风,吹的众人睁不开眼。
再睁眼时,眼前的景象又变了,如山岳般的厚重云层,此时碎成了一片又一片,手指粗细的雨滴,也变得不过发丝细。
风卷残云,还携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兽潮,一起褪向了西边。
起初没人反应过来,但随即,欢呼声响彻大街小巷,响彻天际,把日头都给唤醒了,光芒万丈,撒向人间。
这一仗,看着像是人类赢了,但只有亲历者才深知这其中的无力感,知道自己的力量是那样的微不足道,甚至都不敢窥探那黑暗里的半分。
压抑,无尽的压抑……
湿润的泥土里,一朵纯白的小花开了,它的根基,就扎在这血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