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宋知州与曹苍把点好的人送来。
金阳普照,山河郁郁,唯有西北军大营内苍苍哀暮。
上官瑾带领着西北军所有剩余的将士们为战损的将士们送上最后一程。
晚风不留故人影,一杯烈酒敬英魂。
西风烈,西北漫漫黄沙下,酿出的最好的酒。
他们饮了多年的酒香,刻在骨子里的喜爱,今生或许这是最后一次畅饮了……
上官瑾身后众人模糊着双眼将酒一杯又一杯的洒在地上。
以后这世间再没有佟安大,钱绍,吴峥等等众将士的身影了,再没有与他们一起闲时互相讨教功夫的兄弟了。
世间万物美好,终究少了那道熟悉的身影陪伴……
叶琬瑶觉得自己走的这条路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黄泉路,但她知道这条路是她活了那么多年,甚至死后走过的最长最长的一条路了。
她两眼望不到尽头,周围的一切也都是雾蒙蒙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犹记得胡承宣说过的话,他说晚了自己就见不到颜逸与佑哥儿了,可她走了好远好远的路,脚都要磨掉了,一路寻寻觅觅始终找不到两人的身影踪迹。
叶琬瑶满心焦急,她像无头苍蝇乱撞,四处张望,焦急呼喊,可是任她喊破了喉咙也无人应答她。
她好害怕他们生气不要她了。
她想一定是佑哥儿生她的气,嫌弃她这个做娘亲的为了他爹爹,一别那么久不回去看他一眼,所以才躲着她不让她找到的。
她想也一定是颜逸嫌她不听话,不好好在军营里待着等他,独自跑出军营,准备给她一个教训,所以才不想让她找到他的。
叶琬瑶觉得自己其实挺委屈的,她也不想的,她也想好好陪在他们身边的。
她知道佑哥儿是很需要她这个娘亲陪伴的,但是有人要抢他的爹爹啊,她只是想把他的爹爹找回来,虽然最后没让她出手他的爹爹就自己回来了,可是自己这个娘亲并不是故意不在他身边的,所以……就不能原谅她吗?
还有颜逸,她也只是遇人不淑,错信了他人啊,以至于自己慢他几步而已,为什么就不能等等她呢?
叶琬瑶实在想不通,越想心里就越难受,更委屈,他们怎么可以说不等她就不等她,这让她一个人怎么办?让她一个人怎么面对接下来令她彷徨的路?
叶琬瑶难受的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哭的心口疼的像破碎了一样。
她抬起累的沉重酸痛的手捂住胸口,试图让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减轻一些,但是好像没什么用。
容菡不知道叶琬瑶梦到什么了,她躺在叶琬瑶对面的床上,浑身虚弱的动弹不得。
只能干着急的看着叶琬瑶哭的有些委屈,抽抽噎噎像个无助的孩子,却没半点办法叫醒她。
外面归乡的故人已在声声沉重的号角声中启程,那里也有她百般隐藏心思爱慕的人。
从此经年过后,也只是留在心底的一道念想了。
往日晚来云烟,明日只看清风。
她转头看向窗外,急切的想把心事道与他听,想请那归乡的故人把她的呢喃听去,希望他把自己这长长久久的离愁也圈入那圆圆的一方天地里,提醒着他出现在她梦里。
她躺在那儿静静聆听着窗外的风带来他的告别,渐渐红了眼眶。
容菡知道自己其实是很讨厌哭的。
因为娘亲说过,只有没用的孩子才会用哭来挽留一切。
她想做个有用的孩子,所以她自小不畏艰辛,吃苦耐劳,废寝忘食,努力提升自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用自己不畏艰辛,刻苦学来的成长挽留住他们,可是他们还是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她……
慕容音进来时一眼就看到转着脸看向窗外,无声无息哭的泪流满面的容菡。
慕容音一怔,站在那一动不动,生怕打扰到她。
有时候,有些事根本不需人提醒,就能因为一些人的某个小小的举动,便能明白一些事情里的故事。
慕容音暗暗嗟叹一声。
这山河下埋骨的英魂太多太多了,每一个英魂都有一个令人心碎的故事。
遥遥生平不见故人归,海棠树下英魂回,再相见,或许只能是在那幽幽冥府之路上的奈何桥头了。
所以说,人活一世,何苦为难自己,既然心中有爱,何必藏着掖着,错过了便是一生的叹息。
她等容菡哭的渐渐平息了气息,才轻轻走了过来站在容菡面前递了一方帕子给她。
“他随清风而行,姑娘自当开心为他相送一程,或许他……也不想看到姑娘为他如此伤心难过。”
容菡把泪抹去,只轻声的说了句:“我没有什么能送他的了,也唯有几两清愁赠与他带走。”
慕容音一叹:“姑娘这是何苦。”
送他几两清愁让他不安英魂,便是为了他能入梦来吗?
这不等同于自己折磨自己吗?
容菡没有说话,她是再也不想放过他了,远远望了他那么多年,现在,她就想与他人魂纠缠,不死不休。
上官瑾率西北军相送英魂三十里,直到三千多余互送英烈的队伍慢慢消失在视线里,他才带着西北军返回来。
一回来人就累晕了,满营中的琐事无人应暇。
西北军三个能主事的人除去英勇牺牲的沈傅恒,颜逸与上官瑾二人此时又都不能理事,无奈,上官绪只好让知道他身份的萧炎传达了一则以上官瑾口令无中生有的假消息,请他待为管理西北军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