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举国欢腾,守岁。
经历了好几个月战役的西北军这次在上官瑾,沈傅恒二人与颜逸商量过后,酌情让大家庆祝一下,让人弄了点酒水肉菜,每个营中酒是按比例分得。
只能小酌怡情。
中军主帐大营外,一众将军,偏将,护卫围在一处,燃着旺盛的篝火,喧嚷着推杯换盏,吹唇唱吼。
颜逸坐在沈傅恒身边,轻轻与沈傅恒碰了一碗。
西风烈,入喉还是那么辛辣,粗涩。
沈傅恒大喝一口,眉头紧锁又松开,指着碗里的酒笑说:“老夫,活这么多年还没喝过这么烈的酒!记得刚来西北那会,小乔他们几个给老夫倒这酒喝,老夫还给辣哭了呢,呵呵……”
闻言,颜逸轻笑,眉眼弯起,乌黑深邃的眼眸里映着跳跃的火光,像天上掉落进去的星辰,嘴唇被酒水浸染的湿润饱满,借着莹莹篝火,好看的五官有些不真实。
就像是山中的精怪拿着空白人皮,把世间人类中它最喜欢的、好看的五官都给聚集在了一起,画了一张艳惑众生的好皮囊。
他修长十指把玩着空碗,柔柔笑着听沈傅恒讲述,脑子里跟着沈傅恒的讲述也忍不住想起自己第一次喝西风烈时的情形。
那时还小,跟着父亲才到军营,自己闲暇时从新兵营过来找父亲问月底了,自己可不可以给母亲写封书信。
自己过来时,主帐内无人,只有桌上剩的半碗酒。
早被上官钰等人诱哄进入酒缸的自己顿时被桌上的酒吸引,端起碗三两口给喝了个精光。
谁知那酒竟是那么辣,又粗,完全没有一点柔和绵长感,顿时嗓子眼被刮辣的都要冒烟,眼里更是控制不住泪水满面。
时隔多年,自己再想起,就忍不住笑骂自己当初怎么那么傻,就不会先浅尝一口吗?
今日听闻,历经过万千事的沈老将军竟也被辣哭过,瞬间心里平衡了。
原来不是因为自己年纪小经历不够的缘故,是这酒真的太烈了。
颜逸一边听沈傅恒讲述自己以前的丰功伟绩,一边想着等自己老了会不会也有人能听自己讲述自己这一生的丰功伟绩呢?
“……哎,老了就是老了,不服输都不行。”沈傅恒拍着大腿哈哈笑着,面容神采奕奕。
“等老夫跟着颜将军把这西北不毛之地拿下,回去就跟皇上请命,颐养天年去!”
颜逸弯着唇角笑着:“沈老将军,老当益壮,还能再战几年呢,还不用那么早卸甲归田。”
沈傅恒望着遥远的天边,眼里深情流露:老夫怕她黄泉路上等不到老夫,走的太快,不愿再等老夫了,老夫下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将军,我这还有好酒,你喝不喝?”赵柯抱着一坛酒挤到他们两人中间。
颜逸转头一看,正是自己分给他们的‘君雨兰’。
这人居然还没舍得喝。
“喝!”
他把碗举起,赵柯立刻给他倒满碗,又给沈傅恒与另一边隔着两个人的上官瑾倒满碗。
听着众人的絮絮叨叨,借着满营热烈气氛,一碗清酒皆入喉腹。
都说借酒能消愁。
其实不然,只会借酒消愁愁更愁,愁上心头思更浓而已。
颜逸喝完这碗酒便起身离了坐,让人把有些醉意的沈傅恒送回帐内。
他跟上官瑾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先回去了,交代众人再玩一会都离开去值岗。
回营帐路上,他抬头看了一下天空,纯净的无半点杂质,几颗闪烁的星,静静地守着属于它的一片夜,为这清冷的夜带来几丝光。
身后的王星跟着他的动作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他肚里文墨少,想不出来什么华丽好听的词语来赞叹这夜空,就觉得还挺好看的。
营帐外的守营兵还在兢兢业业不畏寒冷守着。
颜逸带着王星掀开帐帘大步走进去,忽然一顿。
不对!
外面守营的两人,今日身影怎么比平常守营的士兵壮了那么多?
而且屋里的气氛也不对,他看了一眼自己平常遮着擦身的断间,眼神一转,突然说道:“王星,我披风忘记拿了,走,回去拿我披风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王星使了个眼色,王星手悄悄握上剑柄,眼神警惕,两人转身朝门处走去。
才到了门处,两柄长剑隔着帐帘,一左一右刺了进来,说时迟那时快,颜逸立即错身与王星背靠背挤在一起躲过长剑。
紧跟着断间那儿一声碎响,四五个人把断间劈烂从里面跳了出来,举着大漠弯刀立即冲了上来。
四三分对二。
颜逸摸了摸腰间,只摸到一片空,恍然忆起剑在床前立着,一时只能赤手空拳与人打斗。
前后,左右,四处夹击,直接把他围到平常陈秀等人噌地方吃饭的桌边。
桌下一条细长四脚凳藏在那里,颜逸用脚快速把它勾出来。
前边四人攻上来,颜逸来不及拉起长凳,只好双手撑着桌面,借力跃起,两脚连环踹开左前方弯刀要刺到他太阳穴与腰间的两人,旋即身体反转长腿又扫向右边的两人。
破开空隙,眼看着左边两人已经又摆开身势挥刀刺他中路,他一把搬起长凳对着其中一人砸了下去,简单粗暴,被砸之人瞬间轰倒在地,再无反应……
那边被围着打斗的王星已经与人缠斗到空燃着的火炉旁,烈火冒着滚烫的热浪,烤的人背后一片灼热,他因动作带起的衣摆沾到炉沿,差点给燃着。
一人攻他上首,两人攻他中路,躲过右侧刺来的弯刀,他举剑格挡住左侧从他头上砍下来的弯刀,随后手疾眼快伸手一把抓住一人,侧身把人一下给按在火炉上,顿时滋滋啦啦一阵烤肉的响声,同时传出一声刺耳的痛苦惨叫声。
随着动作,长剑直接抹在那人脖子上。
那边颜逸又了结一人,反夺了对方的弯刀,把人抹了脖子一脚踹开,有了武器瞬间动作更麻利了起来。
没一会他自己那边的战斗就结束了,随即提着弯刀过来帮王星。
谁知道他还没走到王星身后,就见攻着王星的两人,其中一人从怀里不知道抓了一把什么东西扔在了旁边的火炉里,瞬间噼里啪啦烧了起来。
顿时一股刺鼻的烘臭味,随着炉内冒起散开的一片狼烟,一眨眼就充满了整个营帐内。
颜逸猝不及防的吸了一口,瞬间整个舌头都麻了。
“呸呸呸!!”
“什么东西??”
他捂着口鼻,脑袋都有点眩晕:“王星,先出去!”
那边早吸了一大口的王星,人已经麻木掉,两眼都冒星光了。
面对快要刺进他心脏的弯刀都没了反应。
颜逸一惊,飞快跃起,跃过王星肩头,握着王星双肩,长腿一字马大踢,将两人狠狠踢开。
外面散了场,一路勾肩搭背,左摇右晃,高声唱着军歌回来的黄云,孙静等人,忽然一顿,听到颜逸帐内传来的打斗声,立时从蒙蒙醉意中清醒过来,抽出长剑快速奔了过去。
几人刚跑到营帐前,就与从里面冲出来的两人撞到了一起。
颜逸反应极快的伸脚就是照着来人面门一踢。
黄云接住他一脚,快速说:“将军,是我们!”
颜逸猛然泄了劲,把脚收回,对着外边的空气深深换了一口气,语言不甚清晰的“哦”了一声,又一把拍掉王余伸手掀帘子的动作:“别掀,有毒!”
然后把手里提着腿脚都软的王星丢给他们,自己靠着帐篷滑坐在地上大口踹气。
今天这架打的太憋屈了!
没被人砍死,就是差点自己憋死自己!
解决最后两人才浅浅快速换了三口气,现在脑袋里都是懵的。
这群人从哪弄来的这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会冒狼烟,还烘臭。
黄云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对着身后几人说:“快去把蒋大夫请来!”
听说颜逸中了毒,蒋大夫急急忙忙跑来,给他们把完脉后松了口气说:“没事没事,就是一种让人动作变缓加迷幻散之类的毒。”
他说完,围着的众人缓了口气,不是毒就好。
紧随其后跟来的上官瑾听了也大松一口气。
“去,传令下去,让巡逻兵加大巡逻队伍,注意水酒饮食,再去各营问一下情况。”
他刚才还没刚洗漱好就听人来报颜逸这边遇袭,着急的他脸都没擦就跟着跑来了,这会一脸冰冷。
中军主帐内,沈傅恒也被吓的一下子从酒醉中转醒,着急的在帐内直转圈。
心里想着:也不知颜将军人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啊?
绕是沈傅恒再急也不能出去,他得守着中军主帐,预防敌人调虎离山之计,袭了主帐就更完了。
他等的着急万分。
“多喝水就好了。”
蒋大夫这边才说完,后边不知哪个耳聪、眼疾手快心疼众人的家伙说:“我去给将军倒!”
说完一把掀开颜逸的营帐门帘,顿时一股脑轰人的刺鼻臭味从里面窜出来直扑人面。
颜逸完全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那傻货被熏的:
“呕……”
大帐门帘掀起又放下,只在一声干呕中,时间之短,一个数都不用数。
被气味冲到的众人慌忙散开。
“司远,你脑子被刀砍了吧!!!”孙静气得直骂他。
司远抠着脖子干呕着,“我忘了……”
他以为将军说的有毒,是无色无味的呢,实在没想到这不仅有色还有味,味道居然还是这么特别的浓烈。
“蒋大夫,我舌头有些麻……”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