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陆司珩也算彻底死心了。
原本他还想着岭南艰险,家里病的病、弱的弱、小的小,没必要跟他长途跋涉遭这份罪。
可如今——
不过二十两的银票,就试探出了人心。
自己还尚在家中,赵氏的两个儿子就敢这般明目张胆,一个个虎视眈眈,倘若自己走了,那他阿娘和弟妹还不得被拆骨扒皮?
“你说得对,我是该带着他们一起走。”
陆司珩终于是做了这样艰难的决定。
“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
叶云锦听完,眼睛刷就亮了,那一双乌黑灵动的双眸,笑起来弯弯的甚是好看,随即又递给了他一盏热茶道:
“我知道你的顾虑,山高路远的,拖家带口确实不方便,可今日你也看到了,二十两银子就试探出了这些人的险恶嘴脸,以你那位大伯母娘家的实力,宗族是不敢拿她如何的,倘若真将母亲她们留下,将来怕是被欺负的骨头渣滓都不剩。”
“嗯,你说的没错。”
陆司珩接过茶碗,抬眸看了看她。
而叶云锦则浅浅一笑道:“既然你想好了,那后续的事儿就得安排上,离出发去岭南也只剩下三日的时间了,母亲大病初愈,二弟身子骨又弱,六弟还小肯定是走不起的,耽误之急,咱们必须弄一辆车,这样母亲她们路上能轻松些,咱们的花椒也能有地方存放。”
“还有,我听说为了给母亲看病,家里铺子和田地都已经变卖了,就剩下这一处宅院还能值点银子,这人都走了,这房子留下也只会便宜外人。”
...
叶云锦言尽如此,陆司珩自然心领神会。
“这些你不必操心,我自有主意。”
“那就好。”
叶云锦乌黑的眸子转了转,手指有节奏弹了弹茶壁道:“既然全家都要去,那准备得就更得周全些,这道路崎岖,肯定极废鞋子,对了,陆司珩,你穿多大码的鞋?我去镇上多买几双备着。”
陆司珩:?
他一时有些不自然地拒绝道,“不必了,家中还有几双,应当足够。”
“那怎么行?”
结果这话一落,叶云锦就见某人的耳尖有些泛红,人不由得愣住了。
他,这是不好意思了?
可不过是买几双鞋罢了,他至于吗?
然而她哪里知道,这在古代,女子只给两种人送鞋,一曰长辈,这第二嘛,自然是给心爱的男子了。
所以,叶云锦这般说,无疑是在向陆司珩表白。
可惜——
叶云锦根本不知道这些,她还以为陆司珩不好意思呢,因此赶忙又道:“咱们这岭南一行,怕是有三千里之遥,怎么也得走个小半年,有备无患嘛!当然,倘若你要感谢我的话,不如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陆司珩微微抬眸看向她,而叶云锦抖了下眉头道:“很简单,下次有什么事,可以跟我直接说,或者给我个暗示可好?”
这便是说拿她当诱饵这事儿了。
某人听完这话,面上微僵,万没想到她竟这般聪明?
因此眸光微转的看了她一眼后点了点头。
“好。”
他回答得很干脆,叶云锦闻言也露出了笑容。
就这样,两人迅速地达成了共识。
这也是叶云锦的高明之处。
谈笑风生间,不动声色地让对方答应了她的提议。
要知道,合作的先决条件是彼此信任和坦诚布公。
陆司珩是个聪明人。
叶云锦也算点到为止。
这类的事儿,一次也就够了,绝不可有下一次。
这是原则问题,只有说出来,让对方知道了你的底线不可触碰,这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也是赢得别人尊重的重要条件。
......
陆家长房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
说他们惨吧,也确实够惨。
两个儿子,一个被伤了子孙根,一个被揍得亲娘都不认识了。
若不是宗族拦着求情,怕是一个要被送官府,一个被要被除族。
陆大老爷就更惨了,竟被两个儿子硬生生气吐了血。
救治了一个晚上,才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
可这事儿能怨得了谁?
还不是因为儿孙不争气?
如今两房的关系闹成这样,陆司珩哪里会放心把母亲和弟妹留下?
而陆家大老爷一听陆司珩要带着他们一起去岭南的时候,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口鲜血。
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哪怕他心中再多愧疚,哪怕他再如何不愿意,也无济于事了。
可相比于其他人,赵氏倒是很乐意。
“走了好,这二房就是一屋子祸害,走了才省心,不就是一辆马车吗?我可以送,但是房子得归我们长房。”
赵氏恨得直磨牙,不过是用房子换一辆马车,她也不亏。
正好两个儿子也都大了,该娶亲了。
本来她就相中了这房子,原想着等陆司珩去了岭南,那个贱人一死,剩下的几个小的还不是任由她磋磨?
可如今陆司珩要带他们一起走,哼,那就赶紧滚好了。
这去岭南跟流放有什么区别,死在路上更好。
就这样,当马车被拉进院子里时,陆家二房的几个孩子眼睛全都亮了。
“天,这真是咱们家的马车?”
“这马车也太大了吧?”
陆六郎高兴地上蹿下跳,“我要坐马车,我要坐马车,阿娘,二哥,三姐,咱们终于可以跟大哥大嫂一起去岭南了,真的是太好了。”
陆母自从知道可以跟大儿子一起去岭南,心情好多了,就连人也越发的有了精神头。
平时连半碗饭都吃不上的她,如今能吃一整碗了。
因为叶云锦告诉她,陆司珩之所以不想带她就是因为她身体不好。
若是她还像从前那般任性,不肯好好吃饭。
那不好意思,就只能将她留在这儿了。
陆母爱哭,但是也很好哄。
就这么一吓,马上就乖乖听话了。
这倒是让陆司珩松了一口大气,看叶云锦的目光都柔和了许多。
同时,看着其乐融融,欢天喜地的弟妹们,他严肃冰冷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似乎,自从叶云锦出现后,这个家越发的鲜活了。
而叶云锦并不知这些。
看着眼前的马车,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跟那位阿婆约了今日午时,在镇西接货,这马车来得正是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