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 安都 鸾阳城西
夜色璀璨,星辉倾泄在静谧的庭院之中,映照在辞枝熟睡的侧颜上。
肤如凝脂,貌若月华。
星光在她光滑的脸上可以直接铺平,不经历半分曲折。
她身上的流光紫夜裙,裙摆随意的铺在地上,浮动着银光,衬得她这位酣睡中的美娇娘仿若梦于星河之中。
一只白皙光洁的大手抚上了辞枝沾着点心碎的小脸,为她轻轻擦拭。
绯红的衣袖映在辞枝娇嫩的脸上,铺开一片晕红。
祭月在星光下垂身俯望着辞枝,少年清澈的脸上缀满苦涩与柔情。
他知道,此刻在星夜下睡着的她,并不是在等着自己到来,而是在等着另一个人回来;
他也知道,石桌上香甜可口的点心,不是为他而备;
可他却还是忍不住捻起一小块点心放入自己口中,细细品味,就像他忍不住停驻于此欣赏着她恬静的睡颜一般。
辞枝脸上的这份天真无邪如此美好,可他却再也不配拥有。
因为他同样知道,自己手上已沾染着阴谋与罪孽。
下地狱的,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良久,这座院子所在的巷子里,才传来有人靠近的声音。
这也警示着:他必须离开了。
在一抹白衣步入院中之前,他不舍地再看了一眼他的‘小公主’,消失在了璀璨的星光里。
‘吱呀’一声,院子里的简易木门被推开,扑面而来的是令人沉醉的酒香。
西迟一入门,便是熟睡着的辞枝映入眼帘。
她在等自己回来?
沉静的双眸凝望在那落满星辉的小小身影上,许久没能移开。
她为何要在这儿,等自己回来?
就在方才回来的一路上,他还在算计着如何将她一起‘拖下水’啊。
她却在这,等自己回来…
西迟已答应沂天,会替他去北冥以最快的速度取得古籍中能祛除疫病的‘几苜草’。
因为沂天在晓镜当中看到:
自己之所以会迟一步,便是因为去那北冥取‘几苜草’的过程中被海上凶兽围攻耽误了许久。
而如果是他西迟,取回‘几苜草’的速度将会比他快上一倍,若是能再加上辞枝,便可多一半的胜算!
只要按时将‘几苜草’带回这鸾阳城内,沾孃便可逃离‘殉药’的命数。因为就连那些城中最愚昧的百姓也知道,那‘几苜草’是‘神物’,可祛除一切疫病。
所以,他要利用面前这只傻狐狸的心软,拖她一块‘下水’,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取回那‘几苜草’。
可不知为什么,西迟此刻还并不想急着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风回仙驭云开扇,更阑月坠星河转。
五更的天,星河斜转,月落大地。
天边泛起朦胧的天光。
辞枝缓缓睁开了眼,睡眼迷离间便看见一袭白衣胜似雪的西迟长身而立于自己面前。
“帝君,你何时回来的呀?怎么不把我唤醒呢?”辞枝扭了扭睡僵的小脖子,又活动活动了筋骨道。
“本君已找到了沂天,不急。”西迟语气平缓。
“那、那帝君…我、我能求你个事么?”辞枝声音娇娇软软地,细若呢喃。
“何事?”西迟低沉的话音中着实透着几分新奇。
这小狐狸这么快又有事情求他?那不刚好可以借此为筹码拖她下水?
“帝、帝君,你能和我一道去北冥,取回‘几苜草’么?”
辞枝话音刚落,西迟霎时间心河颤动。
她说什么?她要他和她一道去北冥取‘几苜草’?
她为何会突然也要去取那‘几苜草’?
“帝君,我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想帮帮沾孃姐姐,也帮她救救那城中的百姓。”
“有了‘几苜草’,这鸾阳城中的百姓便会相信沾孃姐姐的药可以救他们,就不会再强迫沾孃姐姐以血入药了。”
“可以么?”
……
辞枝在一旁说了许多,为了能说动西迟,连什么天道、什么大义都统统搬了出来。
一直听着面前这只小狐狸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西迟一如往常,就那么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却迟迟未言一句。
最后,辞枝嘴都说干了。
她眼前的这位战神大人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她都说了那么多了,他却依旧不为所动。
无奈,她只能与他谈条件,作为交换了。
辞枝一步一抬望,拖着漾开的裙摆,小心翼翼地慢慢靠近西迟,行至西池身前便停了下来,踮起玉足,顺着西迟脸上残留的星辉轻吻而上。
“可以吗?”
见西迟仍是不答,辞枝便再次贴了上去,柔唇轻覆,气息诱人。
“可以吗?”
……
一遍又一遍,辞枝的轻吻印在西迟的薄唇上,如琢如磨。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面前的这位面始终不改色的神君大人,已然石化入定。
他在她一遍又一遍的温柔攻陷下,坠入了内心无止境的缠斗之中。
过了许久才淡淡道:“最后一次。”
这句话是对辞枝的答复,亦是对他自身的警告。
西迟的声音中伴着一丝沙哑,明明说那么多话的并不是他,他却分外觉得口干舌燥。
心中,亦是躁动难耐。
得到西迟应允的辞枝则高兴得原地‘起舞’,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这寂静院落的晨晓当中,召来了今日的第一缕晨光。
有那么一瞬,就连西迟自己都觉得,他不配站在她所召唤而来的‘光芒’之下…
鸾阳城 千龢巷
红衣少年在晨雾中,萧瑟地屹立于一座精美的庭院内。
院内繁花盛开,草木葳蕤。
石榴树下,一张秋千自由随风而动。
这是祭月亲手布置的庭院,一草一木,一景一物,都是按照辞枝会喜欢的样子所置办。
这里便是他与辞枝,原本该在人间成亲的地方。
只是现在,却只对他一人而言有意义。
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缕系着红绸的秀发,上面气息香甜,一如它的主人一般令他心旷神怡。
祭月将辞枝的这缕秀发紧紧握于掌心,最终蓄力一震。
当掌心再一次被打开,那缕秀发已被捏成齑粉,随风飘散于整个院落之内。
或许这座院落再也等不到她的到来,但她的气息将会永远留存于此。
她永远是这座院落唯一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