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 九云天 曲水阁
巍峨的白金色宫殿屹立着,远远望去,如雪照金山般。
九云天曲水阁内,冥主玄初已与上清天帝周旋许久,沉默间,亦是二人无声的博弈与较量。看得便是谁先按耐不住,另一方则可趁机见缝插针。
玄初一袭暗夜鎏金紫袍,泼墨般的长发用一根通透的紫玉簪半数束起,一双紫眸沉静中散发出摄人心魂的穿透力。
他不紧不慢地小酌一口面前的琼浆玉液,举手投足间,又有几分放荡不羁的风雅。
上清天帝见玄初如此,终是按耐不住端着长辈的语气,先开口道:“想当年,冥界血脉虽不算兴旺,但也不如同今日般凋零至此。玄初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曾想过婚配?”
“我已有心仪之人。”
语气平淡,波澜不惊,玄初说着亲自为上清天帝斟满了夜光杯。
“届时,还请天帝您为玄初主婚。”
“你有心仪之人?何时之事——”
上清天帝听闻玄初已有心仪之人便是一惊,六界谁人不知冥主玄初性情寡淡,不问情爱。
就连光风霁月的泽衍帝君都曾与雪神扶霜有过一段舍生忘死的情缘,独独他玄初是两千余年的光棍一条!
可话还没问完,玄初却猛然间站起,动作过于突然,不经意间撞得酒杯中的佳酿倾洒而出。
玄初此刻却丝毫不在意,像是被不远处的来人勾去了魂,沉静的紫眸泛过波光。
“玄初冥主,好久不见。不知你是否与我怀中的这位相识?”
西迟抱着昏睡的辞枝款款走来,入阁视线便一刻未曾从玄初身上挪开。
方才玄初见他怀里的小姑娘就像丢了魂似的,敢问这六界能让冥界冥主玄初如此动容之人,不是他的心爱之人又能是谁?
看来,这小姑娘方才所言非虚。
“对了,这小姑娘在我沐浴时闯入了我的清心阁,自称是‘冥主大人的宠妾’。”
西迟摆出一副泽衍帝君的淡然从容,仿佛自己只是在阐述实事,丝毫不顾及在一旁的吃瓜群众上清天帝此刻是何心情。
大概是‘煮熟的女婿’飞了?
“泽衍,你何时也爱说笑起来?玄初怎么可能凭空多出这么来路不明的宠妾!”
然而,上清天帝又还未说完,便被啪啪打脸。
玄初已然快步上前,急着从西迟怀中将辞枝抱回,生怕西迟把他的‘宝贝’扣在神界一般。
“多谢泽衍帝君,爱妾辞枝误闯帝君居所实属无心之失,还望帝君海涵。”
玄初先礼后兵,说完却丝毫不容商量的直接将辞枝从西迟怀着夺回,只是动作却格外的小心翼翼,还真真是宝贝得紧!
温软的身体被抱离的那么一刻,西迟顿觉怀里一空。
啧啧,这小姑娘抱起来温温软软的,手感还…挺好?
等等,玄初刚刚说什么?爱妾辞枝?辞枝?!
上一秒还在思考如何一本正经调笑玄初和隔应上清老儿的西迟,下一秒直接自己裂开。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烧掉月见花海的纵火犯也叫‘辞枝’!
他突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只是将这小姑娘的记忆抹去并让她痴傻,就急着抱来给玄初和上清老儿添堵了!
他应该把她丢入轮回道,让她去人界当尼姑!
但事已成定局,有玄初在,西迟已是拿这玩火的小姑娘没办法了,着实憋屈得很。
忽然灵光一闪,西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说来也是本帝君的不是,今日险些误伤玄初冥主的爱妾。不过好在有冥主的九天紫雷在危急时刻相护,此女才得以保全。”
什么?玄初竟将血脉之灵给了此女!在场下一个炸开的便是上清天帝,身为天帝的他却不能当场发作责备玄初,只能强忍着。
与此同时,玄初闻言随即便向西迟投来锐利的目光,那双沉静的紫眸中浮现出按捺不住的敌意,甚至是杀意。
好在辞枝昏倒前谎称是自己的爱妾,并没有暴露她乃是冥界公主的身份。
如若暴露,也许他会试图折断这六界的‘定海神针’——泽衍帝君!
就这样,曲水阁由先前的双方博弈变成了三方对峙。
最后由玄初先行带辞枝回冥界而终。
西迟望着玄初抱着辞枝离去的背影,再看看上清天帝憋坏的脸,面色淡然,心里的气似乎消了许多。
但愿那小姑娘以后不要找死再晃到他面前…
冥界 归灵阁
阁外是冥界一如既往的寒凉,阁内却舒适宜人。
辞枝静静地躺在铺满天蚕丝被的紫玉床上,睡得格外香甜,仿佛今日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梦里有个皎洁如月般的白衣神君要杀她,只是,在梦里的他变得越来越模糊,渐渐淡出了她的记忆。
阁内烛光摇曳,四周还摆放着许多明亮通透的夜明珠,为的都是让这位娇生惯养的冥界小公主可以在屋内看得见。
玄初换了一身丝滑的黑色缎面睡袍,正悉心的坐在紫玉床边为洗理好的辞枝揉着小胳膊小腿。
他知道,如果他不给她揉揉,他家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娇气包醒来后肯定会哭着喊疼。
在摇曳的光影中,玄初一边替辞枝舒筋骨,视线一直注视辞枝良久没有离开。
那双沉静的紫眸也许只有看向辞枝时,才会难以控制地流露真情实感。
面前这个娇小的小姑娘,这是他此生唯一珍视的人,她是上天赐予他的珍贵宝藏。
也许只有他和千年前的那个雨夜知道,他是如何找到这个六界独一无二,独属于他的玲珑可人的妹妹的…
千年前 魔界 魔域 魔鬼城
大雨滂沱,电闪雷鸣,疾风肆虐在魔域的魔鬼城中。
遍地的骨堆被雨水冲垮,遍地铺满,踩在脚下发出吧嗒吧嗒的爆裂声。
玄初还是来了,在感知到母亲的召唤后犹豫良久的他,最终还是来到了这儿。
就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鬼使神差的来到了这个魔域的鬼地方,为的还是曾经将他弃如敝履,千年来不闻不问,甚至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生母。
这日原本正在祈生殿处理要务的他突然感召到了久违的母亲的召唤。
只是她气数将尽,似乎命不久矣。
这是他曾经痛恨了千余年的人啊,如今居然召唤自己去见他。也许是千年来的恨意推动他来见她最后一面的吧。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四周的森森白骨。
玄初伫立在雨中,任由雨水将他浸湿。紫眸里死气沉沉。
那个女人死了,凄惨的死在了这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很快也要加入这白骨中了。
她死前蜷缩着身体,似乎在紧紧护住怀中的什么东西。
他离得有些远,看不真切那是什么东西。然而还没等他看清,便被一声如猫叫般的婴儿哭声打乱了所有思绪。
玄初瞳孔一震,她怀里竟然抱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这个婴儿是她的孩子,是她
临死前拼死也要护住生下的孩子!他好像突然明白那个女人为何要召唤他来此了,原来只是为了这个孩子啊…
玄初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了起来,自己是奢望过那个女人临死前是想见自己最后一面的吧?真是可笑至极!
就如同那个召唤他,以为他会来寻她并救下她视若珍宝的另一个孩子一般,真是可笑又愚蠢!
玄初着阴沉着脸,沉重地转身,想要离开。黑金色的夜行斗篷拖着泥水,皱巴巴和成一团。
既然她对这个孩子视若珍宝,留下这个孩子与她在此永远相伴也好。
母子生死相依,团圆美满多好啊!
那个孩子哭得和猫叫一样,想必没多久就会去和她做伴了吧?
大雨未间断,婴儿的哭声渐渐消失在滂沱的雨中,电光打亮了玄初离开的身影。
只是玄初离开时怀里却多了个哭累了正吸允着玄初修长的食指,安然熟睡的‘小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