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凌若雪漫不经心放下碗筷,拿过小玉递来的瓶子,拔开瓶塞,将瓶子口凑到琼鼻下轻轻嗅了嗅,星眸中的冰凉绽开,仿佛一朵雪地绽放的雪莲花,樱唇轻轻一勾,笑道:“姨娘还真是大方啊,居然将鹤顶红送给我。”
“什么?鹤顶红!”文竹和春桃吓得大吃一惊,如同看鬼似的目光落在她手中那个精致的小瓷瓶上。
“姨娘真是闲啊。”凌若雪漫不经心将瓶子放到桌上,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同样大小的小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一颗樱桃大的白色药丸,递给小玉,道:“你将这个给姨娘吃下去,悄悄的,别让她知道。”
小玉忙捧着双手接下药丸,担忧道:“四小姐,这药……”
“这只是昏睡丸而已,吃了让人整天都想睡觉。”凌若雪说到此,鼻子轻轻哼出声,笑道:“姨娘太闲了。”
“是,我明白了。”小玉笑吟吟应下,恭恭敬敬退出房门。
人走了,文竹恶狠狠道:“王姨娘太过分了,鹤顶红可是剧毒啊。”
“若非剧毒,怎么可能杀得死我呢?”凌若雪笑吟吟回答,拿起筷子,继续吃晚饭。
洗漱后,她独自进了房间,准备开始练武功,一来到这个世界就遇到容澈这样的奇葩,让她危机感极其强烈,必须要学好武功才能有自保之力。谁料,一进卧房,就见容澈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正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慢悠悠饮茶。
凌若雪唇角僵硬扯了扯,阴阳怪气道:“你是不是当我这儿是茶楼酒馆啊?”
让她意外的是,容澈这次并未和她争执,只是静静看她,那双深邃的眸子,幽深如海,道:“本王已经确定,母妃的确是死了。”
“哦?”凌若雪漫步走到他面前的椅子落座,黛眉微蹙,缓缓摇头,道:“不可能啊,三皇子若撒谎,那非但得不到助力,反而还会得罪你。”顿了顿,她问道:“你真的确定吗?”
北堂容澈沉沉点头,道:“当然,这种事,怎么可能不认真呢?”
“这……”凌若雪上身微微往后仰,紧靠在椅背上,晶亮的星眸盯他,道:“那你挖坟了吗?”
“你在胡说什么?”北堂容澈忍不住拔高声调,道:“母妃都死了十几年了,怎么能挖坟做这种大不敬的事呢?”
凌若雪轻轻一叹,她也知道如今以孝治天下,加之儒家千年统治,也难怪北堂容澈都被洗脑失去冷静了。但她却静静道:“容澈,你仔细想想,三皇子敢得罪你吗?”她见容澈沉默不语,继续道:“所以三皇子既然敢跟你说这话,那就表明他有绝对的把握,你也说了,太妃都死了十几年了,如今你所谓的查,不过是找寻十几年前的人询问而已,若真能问出什么,你又怎么会接连十几年都不曾怀疑过太妃的死呢?”
她声音停下,并没有一口气说完,总要给容澈消化的时间,见他浓长剑眉忽而紧皱,忽而绽开,她才继续道:“所以容澈,如今挖坟是唯一的办法,若真的确定太妃未死,那挖坟又有什么关系呢?但若太妃的确已经死了,那三皇子怎么死都行。”
北堂容澈抿紧菱唇,心中仍旧在剧烈挣扎,一面是孝,一面又是渴望母妃还活着。
但他不得不承认,凌若雪说的很对,若母妃真的没死……
可挖坟……
北堂容澈一颗心彻底乱了,起身在卧房内来回踱步。凌若雪也不催,端起茶慢悠悠饮着。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北堂容澈站在她面前,沉沉叹了口气,低头看她,道:“好。”
“那走吧!”凌若雪放下茶杯起身,这让北堂容澈惊讶道:“现在?”
“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当然是现在了,难道你要大白天去啊?”凌若雪白了他一眼,翻窗离开凌家。
北堂容澈心想也是,他如今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真相,心一横,带着凌若雪前往北堂家族陵墓。
漆黑的夜晚,四周高耸的坟头,比肩的野草,天上的月亮照下来,将树木照得如同鬼爪,夜风吹得枝丫‘呼啦啦’作响,听起来仿佛有鬼在叫。
“你胆子是真大,深更半夜待在上百个陵墓中也不害怕。”北堂容澈摇着头,无奈看她,这到底还是女人吗?
凌若雪哼笑道:“我若是胆子不大,岂能活到今天?早就被给你吓死了。”她可没忘记北堂容澈当初可是拿老鼠吓她,还将她推进鳄鱼池呢。
“咳咳。”北堂容澈也想到了这些事,心虚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抬手指向左前方一个合葬墓,道:“就是这个。”
凌若雪看向眼前坟包,围着转了一圈,道:“好进吗?”
“有机关。”北堂容澈叹了口气,道:“不过本王知道墓口在哪儿,你跟本王来。”他绕开坟包,走远了大约一里地,找到一个山坡地方,道:“这儿就是墓口。”
“你带锄头铲子没?”凌若雪一本正经道:“既然知道了墓口,那总算是省了不少功夫,但墓口肯定被石头堵死了,哎,也是要费力的。”
北堂容澈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幽深,道:“你怎么知道的?而且你的话本王听起来有一种……好像是盗墓的?”
“咳咳,你在乱想什么呢?我只是看到书上这么说的而已。”凌若雪一本正经撒谎,忙转移话题,催促道:“你到底带没带锄头铲子啊?”
“切,用不着。”他没好气应了声,一拳打在墓口,一声巨大的惊爆伴随着碎石乱飞,堵住墓口的巨石也被击碎,露出一个约莫三米直径的圆形地道。
凌若雪右手掌在脸上扇了扇,挥去灰尘跟墓里的死气。
北堂容澈瞧见一动不动的凌若雪,脸上却丝毫没有畏惧,道:“你怎么不进去?”
“刚打开的墓道不能马上进去,搞不好会死在里面。”凌若雪随口一说,毕竟墓道里空气不流通,搞不好没氧气。
“哼,你要不去盗墓,真是屈才。”北堂容澈气呼呼瞪她,抱起双手,真是,这个死女人怎么懂得这么多?绝对有问题。
凌若雪扫了他一眼,哼笑道:“行啊,等哪天你死了,我就去盗你的墓。”
“你!”北堂容澈气白了一张脸,怒道:“要死也是你先死!”
“呵呵,你可比我大四岁,肯定是你先死。”丢下话,凌若雪眼见空气流通的也差不多了,便迈步往里走,冲身后的人道:“哎,机关就交给你了。”
“哼,说的好像什么不是靠本王似的。”北堂容澈心里有些不舒服。
凌若雪明显感觉到他脾气有些急躁,转念一想也是,现在来挖的,可是他父母的合葬墓。
因为有北堂容澈带路,所以一路轻松避开所有机关,毫不费力就来到主墓室。
北堂容澈点燃蜡烛,照亮了墓室中摆放的那两副金丝楠木棺椁。
一副是衣冠冢,里面只放了老靖王生前穿过的衣裳。
“哎。”瞧见另一副棺椁,北堂容澈沉沉叹了口气,站在棺边,双手轻轻抚摸着金丝楠木的棺椁,他实在想不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凌若雪瞧见他面色上的悲伤和矛盾,道:“行了,赶紧开棺吧!先确定棺里的是否为太妃才是重点,都走到这里了,别再想其它。”
“嗯。”北堂容澈的理智一向可怕,所以尽管他心中悲伤,但理智却仍旧打开了棺椁。
沉重的棺材盖被打开,凌若雪看向棺中的白骨,覆盖在白骨上的衣服已经烂掉消失不见,首饰却仍旧精致光彩地放在她身上,就连头上戴着的八尾凤钗上的宝石,在烛光中也依旧熠熠生辉,宣示着它并非凡品。
“这不是母妃!”北堂容澈突然失声大吼。
“不是太妃?”凌若雪心中谈不上多意外,毕竟三皇子敢用这件事和北堂容澈搭上线,那就绝对不会说假消息,否则,他就不是多个朋友,而是多个敌人了,而且还是死敌。
“是。”北堂容澈抬手指着白骨右小腿骨,坚定道:“母妃当年右小腿受过箭伤,箭头扎进骨头,可是这具骨头的右小腿上根本就没有伤口,所以,这根本就不是母妃!”
凌若雪晶亮的眸底闪过一丝冷芒,冷冷道:“既然这具白骨根本就不是太妃,那就奇怪了,谁会将尸体放进太妃的棺椁中呢?”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北堂容澈双手死死抓紧棺材板,只听‘咔咔’声响,棺材板被他掰断仍在地上,已经确定棺椁中的人并非他母亲,他自然不会再怀抱任何愧疚与尊敬,冰冷的声音仿佛雪崩,绝望气息环绕在墓室,道:“是啊,既然这具尸骨不是母妃,那是谁将她放进棺椁里的呢?”他突然一笑,道:“所以,母妃真的没死。”
这是凌若雪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温柔,宛如阳春白雪般令人心甘情愿溺死在他的柔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