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空荡荡的土炕,再看看锁死了的炕柜。
向晚背起向早就去了堂屋,“爷,奶,今晚向早在你们屋睡一晚。”
老两口对着猪圈方向大骂了一通,才留下向早。
见向晚半天不动,向老爷子抽了两口旱烟才问,“咋个还不走?”
向晚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爷,张秀梅卖我和向早,向红害了晴晴姐,就这么算了吗?”
向老爷子没想到,向晚比自己还记仇。
叹息一口,摘下了头上的绿军帽,老爷子反反复复看了半晌。
戴的板板正正后,才说道,“你以为爷不想罚她?晴晴遭了这样的祸事,以后还指不定咋,爷都恨不得把她浸猪笼。”
“那就干脆送去牛棚!”
向晚本来是想说,送派出所去。
但老爷子肯定不同意。
老爷子的认知里,家里不能总是跟派出所挂钩。
还不如关牛棚去,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向红做的这些事,关牛棚一点也不亏。
向老爷子纠结了一瞬后,点头,“就听你的,爷明天亲自捆了给刘队长送去。”
向晚一喜,一把拿过烟杆,熟练地给向老爷子装好烟叶,利落的还了回去。
“爷,我在知青点报名做饭了,一个月五块钱,要是成功了,家里的活计,您可得看着点。”
向老太太本是躺的好好的,一听这话,止不住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显然是在给向老爷子传递某种信号。
向晚没察觉似的,上了炕就给老太太不停地顺气。
瞧着向老爷子烟叶又没了,向晚又给装好了烟叶。
向老爷子砸吧了两口,暗暗斜了老太太一眼,终于表态。
“二妮儿啊,想去就去吧,家里的事,有你妈和你奶呢!”
向晚心口一松,对向老爷子的印象,更好了一层。
笑容都真诚了几分,“爷,您要是有啥需要的,记得给孙女儿说,我虽然比不上晴晴姐,但也有几把子胆量和力气,说不得能给您帮上忙。”
人心换人心。
这就是向晚的真心。
看着向晚真挚的眼神,向老爷子眼眶莫名热了热。
颤着声音,“哎,好孩子,爷知道了。不早了,睡去吧。”
向晚听话应下,回到西屋。
天还没亮,向晚就醒了。
昨天洗的衣服已经干透,向晚换上自己的衣服,开始准备包豆包。
先把红豆煮熟捣烂,晾凉后备用。
面省好后,使劲揉。
向晚包了整整三蒸笼,打开一闻,豆香四溢。
总共四十二个,每一个都比肖烈的拳头大一圈。
这年头,能够吃的起白面都是不错的了,更何况,还是白面豆包。
老向家,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吃了一顿白面馒头。
半年来,吃的都是糙米和黑面。
还真得多亏张秀梅作死,让一家人的伙食有了质的飞跃。
又去水缸后头翻了翻,果然。又翻到了张秀梅藏起来的野菜。
用面疙瘩一拌,再打进去几个鸡蛋,简单的疙瘩汤就做好了。
向晚打包了十五个,又用暖瓶灌了两整瓶的疙瘩汤。
这些,是……给肖烈和肖父肖母准备的。
趁着向二板在院子里洗脸,两个弟弟也在撒着泼玩耍。
向晚赶紧把打包好的饭菜藏在杂物间。
还不忘提醒向二板背着向早。
向家老两口,因为向晴的事情,心里本就怄着一股气。
看到向晚竟然铺张到这份上,老两口的心痛的快要滴出血。
“虎妮儿啊!咋能这么浪费!”
这二妮儿,动不动发病就算了,光是浪费这一点,就够要人老命的。
照这样过日子,一家人迟早喝西北风去。
向老爷子一边教训向晚,一边含泪吃下三个大豆包。
向老太太也念叨,“今年可是要闹饥荒喽~~”。
向晚左耳进右耳出,还腾出空数了数。
向强向国和向三妹吃的最多,一人消灭四个。
向晚跟向老太一样,吃了一个半就吃不下了,倒是疙瘩汤喝了两大碗。
给向二板和向早预留出十个,就剩下两个。
所有人都吃完,向晚迅速收拾碗筷。
余光就瞥到,向国向强抓起两个豆包就跑。
被向晚逮到,两个人吓得双腿都哆嗦。
“二姐,我们,我们是给小胖拿的,他每天都吃不上饭。”
“小胖?”
一个消瘦清秀男孩影像,赫然出现在脑海。
小胖本姓庞,小时候本是白白胖胖的,所以得了这个小名。
可惜的是,父母后来出了事没了,跟龙凤胎姐姐庞雀相依为命。
庞雀只比向晚大一岁。
两年前受了刺激疯掉后,小胖就一直照顾着庞雀。
两姐弟,至此成了栓驴村里最可怜的孩子。
但是,小胖一身的力气,把庞雀也照顾的好好的。
怎么可能每天吃不上饭?
这两个小崽子,估计就是没吃饱。
一想到庞雀,向晚心里也是怪难受。
按下情绪,她道,“去吧!下次只管跟我说,不许偷。”
双胞胎战战兢兢跑掉,向晚火速给向二板和向早送饭。
刚回来,就看到张秀梅又在院子里闹。
“这日子过不成了~我的白面,我的红豆,我的鸡蛋,我的野菜啊~~爹啊,娘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向晚真懒得看她这出戏。
讲真,给这两人吃,还不如给叫花子呢。
好歹还算做了善事。
正烦躁着,向老爷子带着村长几人进来了。
二话不说,抓了向红就走。
得知向老爷子脸面都不要,也要让向红去牛棚。
张秀梅从里到外都似掏空一般,再没有半点力气闹事。
只不停擦掉糊了满脸的泪涕,追在村长他们身后。
向晚把打包好的早饭放在了篮子里,也去了牛棚。
牛棚恰好在村尾,离肖烈家也就几步远。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终于到了牛棚。
早年的牛棚,只是用茅草搭起来的,是真正意义上的牛棚。
如今的牛棚,虽然还是叫做牛棚,实际上,就是空着的土坯房。
一眼望过去,足有四五间。
多用来放上工用的农具,和肥料等农用品。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
村长竟然把向晚和马六子关在了同一间。
“向红偷了五十块钱,按理来说,最少也得关两个月。”
“那咋行啊?我们红红还是孩子呢!”
张秀梅揪着村长的裤腿,就差跪下了。
向老爷子半点都不妥协,反倒是村民们看不下去。
“俩月会不会太长了?”
“到底也才十九岁……”
大家善心如此泛滥,向晚就知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感同身受?
向老爷子十分斩钉截铁,“不行!说两个月,就是两个月!”
“哈哈哈!我才半个月,向红这妮子两个月?”
马六子无情的嘲笑声传来。
本就激烈挣扎的向红,更是发了疯一样反抗着。
嘴里恶毒地咒骂着向老爷子,“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有本事就把我关到死!等我回去,我一定把你的头发全都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