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锦绯欢欢喜喜地拿着文书走在前面,好不张扬!
一会儿呼啦地展开双手做个孩童样儿,说自己飞了!一会儿又做个老人样儿,指着沿路的破石方在那儿指指点点,说得好不无道理。
钰鹳在后面看得直摇头。
鬼门关外开满了红花,人们都说是曼珠沙华,可是还是不一样的,冥府的曼珠沙华不败,长长久久的开着。
只不过走这一截确实天黑的,以前的鬼来这儿,都说这里有着许多蛇在那儿招摇。
而今却是有着茨木姐姐的长明灯,长长久久地亮着。
烛光错落地点在红色的花海里,这里也算是冥府的一大风景!
只是鲜少有鬼走来这儿,或者说凡鬼只能进,没有折返的道理,只有在冥府做事的人,才往返其间。
“茨木姐姐!”孟锦绯欢脱地招着手,撒丫子就要冲进去花海!
茨木回头瞧见,长年板正的脸都惊得快要掉了下巴!
“慢着!”茨木挥手就地起了一片长明灯,团团地给孟锦绯围住。
茨木飞身引着光球落了地,看着孟锦绯逮住自己的小灯在那稀罕的模样!气啊!
“你这小顽童!一年作践我多少灯!踩烂我多少花!哼!”
孟锦绯看着怀里的灯飞走,摸摸鼻子丧气地说,“那也不是我的错啊!谁知道那火就那么没了呢……”
茨木懒得听狡辩,“今日中秋怎么来了?”
钰鹳上前拾起孟锦绯丢下的文书,递给茨木,“茨木姐姐,盛辙哥哥让我们拿来的。”
茨木横手夺过。
看着看着眼角就有泪珠滚落下来,下一瞬就蹲下,抱着竹简哭得撕心裂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茨木姐姐你哭什么?这竹简总不会被我摔坏了吧?要不我现在跑回去找盛辙哥哥再给你写一个?”
孟锦绯手忙脚乱地上下摆手,实在不知道该放哪儿拍一拍!
话说回来!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啊!她就没受过什么委屈!还没哭成这样!就算哭成这样师父、师兄都知道是她装的啊!
钰鹳看着孟锦绯没得主张,一手拉过孟锦绯的手,放在茨木肩膀上,朝着孟锦绯点头。
孟锦绯得令!
一掌就把茨木推倒在地!
哭声戛然而止……
钰鹳面色慌张,抬袖遮脸!明天他一定紧急培训孟锦绯!什么叫做安慰!缺什么补什么!
茨木泪眼模糊地抽噎,机械地转头盯住还伸着手愣在原地的——“孟!锦!绯!”
“呵呵……嘿嘿……茨木姐姐,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长久的静默回应她的是白鹤展翅顶着五个燃着的小灯台!
“你可仔细点!小心这灯灭了!可不会轻饶你了!”
茨木转头摆手示意钰鹳,“钰鹳,喝呀!今个儿我可是好心情!尝尝着酿了百年的桂花酒!说来还是你师父给我带来的呢!”
钰鹳战战兢兢地举杯,谁人不知,茨木酿的酒堪比孟婆汤!奇臭无比!奇苦!奇涩!
“我能也去顶着灯吗?”钰鹳杯口停在嘴边,最后试着挣扎一下!
茨木微笑摇头,“那个对你再简单不过,你不爱食,看看你这么瘦,茨木姐姐我啊~心疼得紧~”
茨木单手滑过钰鹳削瘦的脸颊,最后停在下巴处,轻轻地点了点悬着的酒杯。
孟锦绯闭眼稳住身形!她觉得这个对她挺好的!委屈师兄了!
钰鹳吞咽下口水,颤颤巍巍地将杯口放在唇边,小抿上一口。
先是苦涩的前劲儿,慢慢在口中晕散开,有着一丝丝甜味,熨贴了烦躁的心绪,嘴角微微上扬,“好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茨木遮着嘴仰头笑得畅快,“那可不是,我这可是酿了百年的呢!只这个……酿出了从前的味道。”
孟锦绯睁眼!“真的好喝吗?”
钰鹳点头,茨木扬手将灯台撤去,“请这好吃嘴来尝尝,试个味儿,评一评!”
茨木斟上一杯,孟锦绯甩甩酸涩的四肢,摇上个三百六十度脑袋!
揶揄道,“那可不是!保管给你百字回馈!”
孟锦绯心有忌惮,小小地舔了一下,“啊~~还是有点苦……”
“再仔细试试?”
孟锦绯依言浅浅地喝上一口,苦得她觉得心酸,那个中的甜味倒是弥足珍贵,“有着一丝丝的甜,寻常桂花酿可甜了!茨木姐姐这……”
茨木喝上一杯,细细地回味,“就是这个味!这个味才对呢!”
“为什么啊?”
茨木看着孟锦绯大大的眼睛满是好奇,抬头看着掺杂了七彩的晚霞。
“估摸现在回,你俩也坏你师父好事,不如听听我这独家桂花酿的由头!”
“好好好!”孟锦绯可爱听故事了!拿出先前买的包子,悉数摆上。
钰鹳也不拂茨木的兴致,端正地坐好,执杯轻饮,洗耳恭听。
茨木给自己满上一杯,轻轻地摇晃着。
“我本是长明灯苦修而成的妖精。”
那年贺家还是闽南潮安县的商贾大户,冬日时,贺家添了一位小姐。
小姐自小就身负异能,能瞧见旁人看不着的,能听见旁人听不见的。
龄小胆怯,除夕那夜,传闻诸神上天,魑魅魍魉之类的,纷纷上街寻食,循声抓人。
小姐那日哭闹不停,贺夫人守着,一直劝着。
小姐哭着偎依在贺夫人怀中,“阿母……我怕……呜……阿母……”
“不怕不怕,阿母给荧儿点上长明灯可好?点上长明灯~灯火不灭~鬼怪不可近前!阿母的小荧儿,乖乖的,不怕不怕,阿母陪着小荧儿。”
那一夜,小姐还是病倒了,人们都说近了邪祟。
一个白衣道人路过,路闻贺老爷乐善好施,于是便指点他。
让他去寻北疆千尺之下的白玉石做灯身,尸骨化的灯油做引,南海鲛人泪酿造的醋炮制灯芯,最后取初雪的雪做隔绝的水。
方成长明灯!
可是贺老爷哪曾听说过这些奇怪东西?于是白衣道人与贺老爷要了一样东西,贺老爷思虑良久,最终答应了。
而后,小姐身体康健,人们都说玄之又玄,其实,长明灯只是照亮了她的黑夜。
小姐到了出嫁的年纪,贺老爷和夫人为她择了个秀才,自愿给了盘缠让秀才上京赶考。
一朝金科中状元,衣锦还乡归故里。
秀才如约娶了小姐。
小姐出嫁那日,也带走了长明灯。
新婚燕尔,京城人都道那是神仙眷侣。
可是,贺家却逢了难,一世荣华顷尽,贺家夫妇先后离世,小姐的生活再不复往日。
小姐心知没了靠山,夫君日益冷漠,官场不合意的郁闷尽数撒在了小姐身上。
轻则辱骂,动辄打骂!旁人不见不着,但心知肚明。
最后小姐还是没熬住,跟着去了。
生前小姐一直对着儿女念叨,想回家,死后想跟阿母一道。
可是只得一句祖制如此,不可!
小姐最后葬在了秀才的老家,跟着他的祖辈,挤在那狭小的山头。
她跟最疼她怜她的父母,隔了一个山头,那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我随她下葬,最后生了灵智。”
“那小姐后来见到她父母了吗?”
“可能……见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