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爷不是辈分,而是个江湖尊称。
来人年龄花甲,精神矍铄,但从他脸到脖子上亘长的刀疤便能看出来,这绝不是个善茬。
何爷的气息根本不加以掩饰,一进屋就有一股如山如海般的血气。
“老赵,方杰说有人要侵吞你的家业,孩子不说我都不知道!”
何爷盯着赵威冷笑道:“想当年咱们兄弟几个,谁不是脑袋别裤腰带上?才闯出来如今这番家业!你不想享福,要便宜外人,这却是何道理?”
“你莫是人越老,胆子越小?竟让什么阿猫阿狗都敢骑到身上来了!”
“你要拱手让人我却也不管,但星恒老子是当家人,你那部分老子不点头,今天谁也拿不走!”
何爷面露讥讽,都不正眼看吴彦和郁永言,嗤笑道:“我何九刀口舔血了一辈子,想跟老子在一个碗里吃饭,也得看你们够不够资格!”
“哦呦,这位老人家好大威风啊!”
郁永言眼角余光见吴彦不为所动,心里便有了数。
郁永言也不起身,嘿嘿两声,却是看向赵威,皮笑肉不笑道:“怎么说,赵老?你们赵家的事情,您难道说了不算?可也没必要找个人来吓唬我吧!难不成是要反悔?”
赵威一见何爷的样子,便知道要坏事,心里更是痛骂赵方杰不济事。
何爷这一通脾气发完,赵威脸都白了几分。
又有一个郁永言,说话格外招人愤恨。
赵威连忙起身,安抚何爷入座,讲明事情原委,又点出两人身份。
只是不待他说完,何爷就一声冷笑。
“我当是哪里的阿猫阿狗,卧龙真人我倒是见过,也不知道你学了几分本事,就敢打着他的旗号出来招摇!”
“一颗劳什子丹药,你敢要上百亿!我倒想问问卧龙真人,他到底是怎么教徒弟的?能教出来你这个歪瓜裂枣,我看卧龙真人也好不到哪去!”
郁永言嬉笑的脸色,忽然收住了。
“我原本敬你是老人家,你辱我也就罢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郁永言声音冷然,身上的气息一点一点涌出来,转眼间已如长江大河。
“但你屡次辱我主人辱我师父,我却是不能饶了你!”
郁永言眼里精光一闪,丹田里真气涌出,从四肢百骸中生出一股沛然巨力,汇聚于一拳之间,只见郁永言右拳上笼罩一层湛湛青光,赫然击出!
这一拳极快,极猛!
空气被这一拳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
他身下的厚实椅子,噼里啪啦蔓延出无数裂纹。
这一拳径直轰向对面的何爷!
何爷不闪不避,冷笑一声,手臂蓦然抬起,却是与之硬碰硬对了一掌。
轰!
两人身下的座椅同时粉碎。
何爷小退半步便止住身形,郁永言却是连退三四步。
郁永言死死盯着何爷,面色凝重。
从何爷身上爆发的血气极为浓厚,这人年龄虽大,修为却一点都不弱,正是外炼三境中的第二境。
磐石境修士,皮筋膜已淬炼完成,开始淬炼血肉骨,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恢复力惊人。
郁永言天赋自然是极好,否则也不会被卧龙真人收入门墙,但毕竟吃了年龄的亏,如今只是磐石境初期,而眼前的老人,怕是已经达到中期的地步。
刚才对上一记,对方力量比他强太多,郁永言此时右臂微微颤抖,却是输了不止一筹。
何爷此时也收起了轻视,虽然他只用了五成力,郁永言能对一招而不溃败,显然已有磐石境修为。
“年龄不大,倒也有几分真本事!”
“既然要做过一场,那便废话少说!”
郁永言轻喝一声,身形再度冲向何爷,两人拳脚相击,战在一团。
两人修为在俗世都颇为不弱,一身武学也都练至极高深处。
郁永言身出名门正派,功法路子大开大合,拳法,腿法,掌法信手拈来,除了修为弱些,几乎没有短板,而何爷未出全力,这一时之间两人竟打了个旗鼓相当。
只见场中两人缠斗在一起,击打声如同擂鼓,玻璃不堪重负,早已破碎,骤然而起的拳风脚风,更是将桌椅板凳尽数撕裂,就连秘书拿来的纸张材料,也都化成了无数纸屑。
这两位武道修士的声势和破坏力如此惊人,两位秘书都缩在墙角,面色煞白。
赵威看着他们交手,心里也有些骇然,思忖若是自己上场,恐怕早已落败,再一想到郁永言的年纪,不免心中更为复杂。
两人过了四五十招,郁永言渐渐落入下风。
何爷功夫是江湖路数,一招一式狠辣异常,他挨郁永言一招半式不疼不痒,但郁永言挨他一击,便一阵龇牙咧嘴,身形踉跄。
又过三十招,何爷久攻不下,心里也有些烦躁,手下却是用出了七成力。
郁永言感觉压力陡然增加,心里骇然,三五招之内便落入颓势,身形连连后退。
何爷逮住破绽,双目中红光一现,周身血气陡然爆发,猛的一掌轰在了郁永言胸膛之上。
郁永言如遭雷击,甚至能听到自己的骨裂声,身形却是倒飞而去,咚的一声撞在墙上,过了七八个呼吸才强撑身体坐起来,面色一红,却是吐出一大口血。
何爷也喘了几口气,只见他此时身外血雾翻滚,面色赤红,刀疤狰狞,双目圆睁,格外骇人。
再看向众人时,携着一股强者威势混着浓浓血气,几乎让赵威和两个秘书感到无法呼吸。
“看在卧龙真人的面子上,今日便饶你一命!”
“但毕竟救钰儿之命是真,我们也应当有所表示。”
何爷扫视全场,声音平淡,似乎为此事盖棺定论。
“让老赵给你们拿一百万,股权之事就此作罢,你好自为之!”
话声已落,场中一时之间沉寂下来。
过了约半分钟,赵威一动不动,只是脸上带着愁苦,把身体也慢慢躬了下来。
何爷心里陡然涌出一丝不妙。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一直忽视了。
郁永言终于能够站起来,只觉得全身都快散架了一般,疼的直抽冷气。
但他还是抽着冷气,身体躬向这间会客厅的某个方向。
郁永言边抽冷气,边是苦笑:“主人,技不如人,我给您丢脸了!”
脑海里有道念头一闪即逝,何爷心里悚然一惊,目光霍地移向吴彦的身影。
不对劲,这会客厅里明明还有一个人啊!
吴彦长相只是普通,身形瘦削,个子也不高。衣服、裤子、鞋子洗的发白,衣着很朴素,甚至可以说是寒酸。
看起来就好像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路人,容易被人忽视。
但人就在会客厅里,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堂堂磐石境中期修士,又怎么可能连人都看不到?
他又不瞎!
可是,他就是没有发现吴彦的存在。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何爷神色惊疑不定,死死的盯着吴彦,厉声道:“你是何人?”
吴彦座下的凳子是唯一完好的一张。
他坐在那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个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袅袅的雨前龙井,另一只手捏着一张A4纸,上面画着灵药产线的缩略图。
“冒犯于我,本是死罪。”
吴彦端起茶杯咂了一口,淡然道:“拿出你全部身家,我便恕你不死。”
何爷双瞳缩至针尖大小,又惊又怒。
“黄口小儿!故弄玄虚!”
何爷怒喝一声,周身血气轰然炸开,身形向着吴彦电射而去。
这一出手已是十成十的功力,骤然而来的气压简直像平地里刮起了一场飓风。
两个秘书吓得惊叫出声,仿佛已经看到下一刻吴彦被打得血肉模糊。
何爷冲至吴彦身前,雷霆一拳携风雷之势,重重轰在吴彦身上。
然而!
这一拳像打在了棉花上,突兀的停在吴彦一尺之外。
何爷瞳孔缓缓放大。
这时一股无可抵抗的巨力从虚空中涌来。
何爷当场失去了意识。
只见其人影去时比来时更快,轰隆隆连破七八面墙壁,然后重重地嵌在一道二十公分厚的金属门里,生死不知。
而吴彦还是坐着,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就连头发都未拂动一丝。
无声的死寂,开始在会客厅里蔓延。
良久,几人喉咙微动,齐刷刷的咕咚了一声。
赵威脖颈僵硬,宛如机械,艰难地将头转向那个窟窿,远处那团东西已是血肉模糊。
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冒着寒气,上牙磕着下牙,嘚嘚有声。
吴彦看向赵威,淡然道:“一分生机犹存,尔等可考虑清楚了?”
赵威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声音颤抖。
“天人在上!以其身家换其性命!我等……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