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掸掸针管，小声说，“有一天，爸爸拿了一百块钱让小明去买烟，小明到了超市，售货员说他年纪小不卖给他，所以小明买了一根棒棒糖，回家后爸爸问他怎么只剩99块钱，小明说，他弄掉了一块钱，然后被爸爸打了一顿。”
苏沫说完，几个人沉默很久，还是周建明哈哈地笑了两声，算是给她鼓励。
苏沫尴尬地说，“这，我不太会讲笑话，你们将就听吧。”
说着她又讲了两个冷笑话，尽量让死闷的气氛活跃一些。
陈琦挽起小甲的衣袖，苏沫拿棉签酒精消毒，小甲一直在抖，哪怕脸色再故作轻松，也掩盖不了内心的慌乱。
这个孩子家里人走得太早，到最后，陪在他身边的，只剩下一帮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陈琦低声说，“小甲，没关系，再一睁眼，就能看到你家人了，他们都在等你。”
小甲咬紧牙关，流着泪使劲点头。
苏沫也柔声说，“真是个勇敢的孩子呢，好乖。”
贾司机眼睛酸涩得不行，扭头去看窗外。
周建明叹息着说，“好小伙子，安心的上路吧，大哥给你唱歌好不好？你想听什么，只要是有点年代的歌，老子都会唱。”
小甲轻轻开口，“我要听《在希望的田野上》，以前每天下午六点一到，村子里的广播就会响起这首歌，然后，我爷爷奶奶就从地里回来了，姐姐放羊也该回家了，还有爸妈，客车都是这时候到的，他们从城里回来，也该是这个时候了。”
“行，这歌老子可会唱了。”周建明清了清嗓子，“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
下一秒，苏沫轻轻将针头刺入小甲的静脉中，小甲微微抖了一下，紧紧闭着眼，睫毛乱颤。
“禾苗在农民的汗水里抽穗，牛羊在牧人的笛声中成长……”
悲怆的歌声因语气颤抖而走调，有些难听，周建明唱着唱着，眼泪也掉下来了，靠在陈琦怀里的小甲微微歪着头，很平静地睡着。
陈琦竖起两指搭上小甲的颈动脉，对苏沫点点头。
苏沫抹了下眼睛，收拾好针管，“之后就麻烦你们了。”
“嗯，辛苦了。”
苏沫回到悍马上，把自己的孩子搂入怀中。
球球跟妙妙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从非同寻常的气氛里察觉到不对，这会也安静地任由苏沫抱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透过雨幕，周小莱见远处的田地里，之前就在挖坑的男人们一直肃穆地等待，接着周建明跳下面包车，抱着小甲血肉模糊的头，陈琦跟贾司机抬着小甲的身体，三人一起走到坑边去，在暴雨中加以掩埋。
周小莱收回视线，哽咽着说，“他真的很勇敢。”
换做是她，肯定没法那么勇敢地面对死亡。
单梓君眼睛都哭肿了，跟着点点头。
车窗外，三人见小甲已经被掩埋，土堆堆了老高。
周建明抓起啤酒瓶，把最后一点酒水往天上一洒，高声喊，“小甲，上路咯，一路走好！”
男人们也都心情沉重，许久之后才回到车上。
天已经蒙蒙亮了，要尽快赶到唐城去。
之后一路风平浪静，暴雨也终于停歇，不然唐城怕是都要被淹没了。
越是接近唐城，越是感到安静祥和。
唐城的高速路收费区早就没人了，能轻易开车通过，只是在即将进入市区的时候又很多武装力量阻拦，一般人会在这里被拦下。
陈琦是有备而来，之前就做好了打算，这会人一到，立马就带周建明跟戴叔去找领头的人。
过了大半个小时，众人才看一个肥油大耳的男人悠哉悠哉地跟在陈琦三人身后，到二手车那边看了几眼，又跟陈琦等人说了什么。
陈琦这人话术比较高明，又有可以“谈判”的筹码在，但跟男人前后磨叽了一个多小时才成功得到入住唐城的机会。
男人也不客气，直接连二手车都开走了，一点物资都没打算给他们留。
幸好在来唐城前，周建明就把部分物资，比如大米棉被什么的丢了一些到苏沫的后备箱去，否则真是一无所有。
上交完物资，众人还要接受病毒检测，没问题才能进城，还只能在边缘地带活动。
他们正接受检查，就看有好几辆车飞快开过来，被武警队伍拦下。
“外面有丧尸啊，昨天突然多了好多丧尸，我们住的那地方全被围了，死了好多人，求求好心人让我们进唐城躲一下吧！”一个拖家带口的中年人满身是血，狼狈大喊。
又有几个人从一辆破破烂烂的轿车上下来，连滚带爬地扑到阻拦者面前，哭嚎着喊，“唐城周围突然全是丧尸，求求你们快点去杀丧尸吧，要完蛋了！”
苏沫这伙人面面相觑。
到底，又发生什么事了？
“赖赖姐，你别说这种话好不好，太吓人了。”单梓君缩了一下。
陈琦拉开悍马车门，“都上车，先去落脚的地方。”
不管别人怎么样，至少他们已经进入唐城，还得到一个相对较好的落脚之处，就不要管别人的闲事了。
等风暴停歇，外围丧尸被清理干净后，他们就能再度上路，回到各自牵挂的地方去。
用各种手段得以进入唐城的人，都聚集在唐城市区边缘地带的公园或者广场等处。
这些人不是唐城本地人，没有买房，特殊情况下宾馆跟出租房也并不开放，他们就只能呆在露天坝里。
来得早的人还能占据一个不错的位置，把行李放在屋檐之下遮风避雨，那些没车又来得晚的人就只能躲在大树底下，一家人死死挤成一团，在寒冷的天气里冻得直发抖。
周建明跟随前面的面包车，把车开到地势相对较高的地方停下。这一带人不多，没那么拥挤，昏沉的雾气里只能零星看见些帐篷跟车辆。
十几个人分坐在两辆车里比较拥挤，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都缩在这边肯定行不通，而且，他们也缺乏足够的可以支撑他们上路的物资。
车子一停稳，陈琦立马把所有人都叫下车，一起商量之后的事情。
“我刚才问过，像我们这种外来者，活动范围很小，只能在附近这几条街转一转。我的想法是，趁还没有更多人进来，多去搜集一点物资。”
照这个情况看来，往唐城里逃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贾司机摸摸鼻子，“是这么个道理，但问题是，唐城市区可不比外头郊区，市里有武装队伍，肯定不会让咱们乱来。”
在市区里干砸商铺抢东西这种事，怕不是想挨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