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沈栩生可能是嫌弃外套的袖子影响他销售技能的发挥，一鼓作气地把袖口往上撸，露出的小臂有着好看的修长的肌肉线条。
李心怡被男生的动作吸引了，眼神直勾勾地看，还无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她发现自己好像跳入了年下美男的肉体诱惑里，生怕沈栩生发现自己的“异常”，连忙拿过咖啡开始喝。
沈栩生的“粉色佳人”推销出去后。他又从纸袋里掏出个三个牛角包。可能图省事，他拿起两个叠在一起压了压，像吃汉堡那样一口塞进嘴里。
“你小心别噎到了。”李心怡叮咛道。
沈栩生像只松鼠，腮帮子鼓鼓囊囊。他嚼巴两口后囫囵咽下，“小意思，我平时都可以三个叠在一起吃呢。”他似乎天生就活得很轻松，能把周围的人都轻易带入到他的轻松磁场里去。
“那你今天怎么就叠两个，还剩一个干嘛？”
“留给你吃的啊，干喝咖啡多没劲。”
“上回你小阿姨来看你比赛，你妈妈怎么不一起来？”
“我妈工作忙。而且我小阿姨来也一样。”
“为什么？”
“因为她俩长得一模一样啊。”
“双胞胎？”
“是啊。”
“那你妈今年多大？”
“四十啊。”
李心怡心里算了算，“那就是二十二岁就生了你？”
“是啊。”
“她生你生得真早，那你爸多大岁数？”
“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让李心怡察觉到了丝丝反常，沈栩生一看就是家庭教育良好氛围下成长起来的小孩，清楚妈妈的年龄不应该会不知道爸爸的年纪。李心怡有些犹豫要不要刨根问底。
沈栩生神色自若地自报家门，“我不光不知道我爸多大，我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李心怡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沈栩生见状倒是开导起她来，“没啥事儿，我这不还是茁壮成长起来了，我妈我小姨我外公外婆都对我很好呢。”
“那你妈妈没有给你找个后爸？”看沈栩生是发自内心的放松和坦然，李心怡也就没边没际地跟他八卦起来了。
“我倒是想她找个男人呢。就是难度太高，她天天就知道赚钱，估计难以有人能驾驭她吧。”
听到“赚钱”二字，李心怡慵懒的眼神里出现高光，“赚钱也是我的最高理想。”
沈栩生脸上的申请像是早已洞察一切，“呵，你就这么说说，如果你真这么大赚钱欲望，可不会对舞团的事情百分之二百这么上心。”
李心怡反驳，“那是还没到时候，可能我跟你妈妈一样，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就被激发了赚钱的潜能了。”然后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你妈干什么的？很能挣？”
沈栩生忽然直起身子一本正经地开始用“播音腔”开播：“吴娟女士，北市著名女企业家，旗下连锁商城今年已超二十家。”
“……”李心怡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缓冲了一会儿，“你还真是个标准的富二代啊。那我以后可得抱紧你的大腿，你小子藏得挺深。”
沈栩生神色悠长地红着脸问李心怡：“真想赚钱啊？那我介绍你给我妈认识啊。”
“好啊。”李心怡二话没说就应下来。其实她压根儿没当真，只当聊闲天这么应着。
“这么着急就应下来了啊，你这是不是叫做丑媳妇儿急着见公婆？”沈栩生话里藏着小心思。
李心怡没听懂他的深意。“什么丑媳妇儿，谁是你媳妇儿，就算是那也是美媳妇儿。”
“行！以后家里你说了算。”沈栩生耸耸肩。
“嘿，你还来劲了。”李心怡伸手敲他脑袋顶，“敢占老师便宜。”
沈栩生只是温柔地笑，不说话。
不一会儿，几个同样也闯进决赛的跳其它项目舞蹈演员过来了，李心怡结束跟沈栩生插科打诨闲式的闲聊，去跟他们以及指导老师们讨论正事。
沈栩生就坐在李心怡的工作桌前原地等候着，约莫半小时后李心怡回到办公桌这儿，沈栩生随口问：“你们聊什么了？”
“没什么特殊，就是讨论了下比赛里可能会遇到的问题。”
“还能遇到什么问题，有问题就是舞蹈实力或者编舞创意不行呗。”
李心怡瞪他一眼，没好气：“嘿，你小子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你懂编舞吗？”
沈栩生没有像平时那样“大言不惭”直接揽活儿。而是，认真地和李心怡对视十秒钟，流淌出只有沉浸在舞蹈世界时才会表现出来的如波光粼粼的眼神。
“我现在是学了点皮毛，但你给我六周时间，我绝对可以考到国家编舞师协会的认证。”
“哟吼，这么牛。”
“不信吗？”沈栩生抓取到她语气里的揶揄反问她。
“我发现你好像很在意别人相不相信你。”李心怡觉得沈栩生有着青葱少年的倔强，似乎很渴望得到旁人的认可。
国家编舞师的认证对综合舞蹈实力要求很高，此外还需要源源不断的创意能力。不经过专业系统性的培训，某类舞蹈跳得再好也不起作用，这不是说某些舞种跳得好，肢体表现力出色就可以了。编舞能力跟拿舞蹈大赛的奖项是两个概念。
李心怡随口想试探下他的知识储备，“舞蹈编导知识体系基本构成是什么？”
沈栩生不假思索，“丰富的人生经历和多面的文学艺术素养。”
李心怡些许惊讶，心想这小子还真是可以啊。
“你这是要考我理论课啊。”沈栩生滑头滑脑。
“你还真的对舞蹈编导有所研究啊？”李心怡认真询问。
沈栩生回答：“如果舞蹈编导缺少真实的人生体验或者社会实践，那么就很难创造出具有艺术鉴赏价值、真正摄人心魂的艺术作品。”
这个回答称得上是舞蹈编导教材里的标准解释，几乎是复制粘贴。沈栩生语气泰然自若，边说边坐直身体，用夸张的手势模仿90年代的春晚主持。
“我的目标是创作出像“俄罗斯芭蕾舞剧的新名片”---《安娜·卡列尼娜》那样的舞剧。在保持芭蕾流派严谨规范、技巧高超、善于抒情的底蕴之上，融合舞台艺术与现代电影的表现手法，加入了很多意识流层面的表现形式，形成了一种鲜明的舞蹈风格，将人物内心纠结、矛盾、痛苦的种种心理视觉化，使现场观众沉醉在饱满情愫的舞蹈世界里。”少年娓娓道来。
李心怡揉揉眼睛，她都有点不相信眼前的少年居然有如此深远的愿望。
沈栩生还在陈述他的憧憬，“《安娜·卡列尼娜》的编舞艾夫曼在采访中曾表示，他的芭蕾舞剧不是在讲述过去，而是在述说现在。我也希望我的舞蹈，能表现出的情感是超越时空并与现实相呼应，即使是不同时代的观众都能够产生深切共鸣。”
沈栩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看起来像个饱读诗书的文学系学生。李心怡一个激灵，猛然想起来他确实是以文科生的身份考入北市舞蹈学院的。她总是会忘记在沈栩生那阳光明媚的傻傻笑容底下蕴藏着高智商的底色。
“你什么时候研究了这些？？”
“从小就爱看这些，算不上系统性地研究吧。小时候发育比同龄人晚，和男孩子们一起跑跳疯总是比不过别人，我就想办法找了体育方面的书来看，开始只是是这跑步跳远跳高这些，后来看了竞技舞蹈，就知道了拉丁舞，后来找视频看了就试着练跳舞试着自己编，后来就对舞蹈产生了兴趣，再后来就迷上芭蕾。”
忽然就有个念头在李心怡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你怎么了？”
沈栩生洋洋万言发表一通，对方听完却一言不发。
略微忐忑了，“我说太多了自己的事情，很乏味吧？”
“怎么会。”李心怡轻拍沈栩生的后背。“小伙子挺有想法的，先好好准备眼前的比赛吧，以后我找个契机让你试一试别的。”
李心怡回到办公室统计今年市舞团进入决赛的单项及人员名单。虽然民族舞失利了，但市舞团的芭蕾、伦巴、爵士和现代舞都顺利晋级决赛。更好的消息是晋级人数在各机构中一举夺魁，排位第一。
决赛周终于开始了。第一场决赛是现代舞女子组，市舞团首战告捷拿下本届省青年舞蹈大赛的第一个单项冠军。下午还拿下了爵士舞的季军。
紧锣密鼓地赛程推进得很顺利，终于来到芭蕾和伦巴的决赛日。
沈栩生早早地洗漱收拾，轻手轻脚地从宿舍出发。刚走出宿舍大楼，发现有人在门口等他。
是孔佳颖，她穿一身湖蓝色的海马毛针织连衣裙，外面穿着一件白色短款呢子外套，头顶戴着棕色贝雷帽，一头柔顺的长发披肩，笑容清丽。
沈栩生没想到她会在出现在这里。走到她面前，直男式发问：“你来这儿干嘛？”
孔佳颖不在意他并不热情的语气，笑着回答：“知道你今天要跳决赛，我想和你一起去，帮你加油。”
“今天没课吗？”沈栩生有些惊讶。
“对啊，今天没课。”孔佳颖胡诌道。
“今天不是有黄教授的课？他的假不好请吧。”虽然沈栩生经常因为集训不去上课，但是每次缺席课程他都会请假，所以对于课程安排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孔佳颖没想到沈栩生会精准地说出今天的课，只好继续编，“我跟黄教授请假了呗。”
这时，舞团里的道路还很安静，一辆大巴从远处驶来停在了距离一百米处的临时停车位。孔佳颖伸手指向大巴的方向。
“这大巴是来接你的吧？”
沈栩生见她的手抬起来有所动作，条件反射般地往后退了两步。生怕孔佳颖的再来个无心之失，令他摔伤痛失比赛资格。上次的惨痛代价让他的心理阴影仍未完全散去。
对于沈栩生的“应激反应”，孔佳颖满脸疑问：“……你怎么了啊？”
沈栩生镇定自若，但仍和孔佳颖保持着一定的物理距离，“没……没怎么。”
大巴停在路边，过了一会儿李心怡见沈栩生还没过来。叫司机师傅开门，她下车买个早饭顺便去找找他。
离李心怡规定的集合时间还有而是分钟才到，她买好早点边吃边溜达到沈栩生的宿舍楼下，恰巧看到孔佳颖在和他说话。
李心怡觉得这场面真的很青春啊，她笑着问：“俩人大清早的喝西北风当豆浆呢？”
沈栩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俩人异口同声地喊她：“李老师。”语气里都有些慌张。
李心怡笑嘻嘻地仔细打量着孔佳颖今天的精心打扮，调皮地询问道：“看样子这是准备去约会呀？”
到底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孔佳颖听到老师问这话立马小脸一红，急忙解释说：“没有没有，就是想去看沈栩生比赛，给他加油，他就不让我去。”
李心怡听闻觉得奇怪，有女同学去助阵别人求都求不来呢，沈栩生还不肯。她转而问他说：“你为什么不想让孔佳颖去啊，担心在姑娘面前跳输了没面子啊？”
沈栩生眉头微皱，“不是，只是今天有课的，她这是要翘课去看。”
“我跟你说过了，我真的真的已经跟黄教授请假了。”孔佳颖急忙解释。
“她肯定没请，我跟黄教授请假的时候他就说了他的课要请假的必须辅导员给他打电话说明情况。”
孔佳颖急道：“你怎么知道辅导员没给黄教授打电话，我今天6点就起来了，6点半就在这等你。”
“辅导员怎么会因为你要来看我比赛这种小事给黄教授打电话。”
李心怡专心看他们两个小朋友的斗嘴，扎着丸子头的脑袋也跟随着两个人的对话交替左右转动。
沈栩生向李心怡投射出求助的眼色，用眼神无声传递出一个讯息，他万分迫切地、极度强烈地不愿孔佳颖跟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