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地取材包了一顿水葫芦饺子,四个人里三个其乐融融的,另外一个一直想插话又插不进来,就连眠花最后也有些看不下去,拉着宋曦避开落长天:“他本来就是个锯嘴葫芦,你有什么事直接说,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就烦,他有什么可怜的。”
“那你指望我说什么话。”
“我怎么知道你夫妻两个的,不都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反正别在我这闹。”
这事要是能吵好就简单了,问题这人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错,就像她无理取闹一样。
眠花这也不收她,她本来拍拍屁股要走,回到小院时,看到落长天在和苏北说话。
这可少见,他若非有事,难得心平气和与别人说什么。
见他们回来,那边两人也停止了话题,苏北看着宋曦,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拉过眠花:“怎么样,今天要在这住吗?”
不管眠花怎么见死不救,宋曦还是厚着脸皮住下了。
然而落长天也住了下来,而且给他们备的房是一间。
晚间,人间没有天界那样绚烂的云霞盛景,半轮明月洒下单薄的月光,绕过门外竹林,不远处流水潺潺,就是苏北所司水域——赤溪河。
这不是什么壮丽磅礴的水域,而是人身上的毛细血管一样,是由无数细小的流水汇集而成的一湾水域。
她不想在房里河落长天继续大眼对小眼,坐在河边捡石头打水漂,银辉落在河上,浮光跃鳞,整条长河就像一条银龙盘旋在此。
身后的脚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他走得很近才停下来,宋曦强迫着自己没回头,也没说话。
她总是先下坡先开口先心软,就这件事,她绝对不先退步了。
落长天蹲在她背后,长臂伸展开,但并没有碰到她:“像不像你答应嫁我的那个晚上?”
这才不像,虽然那地方水域地貌与这里相差不大,但那晚上月亮没那么亮,一切都朦朦胧胧的,还有几分前路未卜的凄然。
今夜一切都那么剔透明澈,好像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宋曦没搭理他,又扔了一块石子,她没用好力,原本应该落在两三丈外的石头却被一股力量托着,直飞到快河对岸才落入水中。
她觉得无趣,把手里的一把小扁石头随手一扔,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不是直直的,往后靠了半步,就被某人如愿以偿抱住了。
“……你放开。”
“别生气。”他搂着她,拉长了调子,带着些鼻音哄道:“我不是玩玩,我爱你。”
但只爱你。
刚才眠花叫走宋曦,他抬手布下结界,开门见山地问苏北:“你为什么会想要孩子。”
苏北愣了一下,虽然算起来她还是落长天的长辈,但他很少有什么事来问她的,现在一问就是个这么劲爆的话题吗。
“为什么想?”这种水到渠成的事,怎么会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认真思索了片刻,答道:“大概是因为我爱他吧。”
应龙总是需要有后代繁衍下去的,如果不是人为繁衍,应龙遗迹等积蓄到足够的能量以后,也会再度催生新的应龙。
但是抛开这些客观因素,因为她深爱着自己的爱人,她也并不抗拒一个带着自己和爱人血缘的生命诞生。
“它会分走你的精力和时间,让你们相处的时间变少,你们已经拥有等同天地的寿数了。”他可以理解普通人类的繁衍,那是他们的天性。如果是那个普通人的宋曦,也许他会这样……不,他也不会,另一条生命毕竟不是她自己,如果他有那个心,必然也是考虑如何让她长生,所以他不理解,“为什么,还想要个孩子。”
他从未像此刻一样想要探寻某件事的答案,苏北一时也有些难以解答,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是不是曦曦也想要个孩子,你不想要?”
他想要的东西不必追究太多,他不想要的东西,刨根究底也未必能说服。
“嗯。”
果然,苏北心中暗笑,怪不得宋曦送了他一坛醋:“孩子是你们共同的家人,他并不是来跟你抢曦曦的。”
这话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以前也在哪听过。
他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那是另一个开始,从爱人变到家人的开始。
“这件事当然是两个人共同的,你是怎么想的也要好好给她说明,我想曦曦能理解你的。”
落长天想着苏北的话,小心描述着自己的想法:“可我现在真的不能接受另外一个人插足。”
这个词用的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怎么会有人把自己孩子当小三一样防啊?
他手臂横在宋曦胸前,很强势地困着她,埋在她肩窝里:“只有我不够吗,我也是家人啊。”
他声音低哑柔软,一字一句仿佛不带眼泪的哭诉。
他这辈子要说第一次拥有什么,大概就是宋曦。
不是彦春秋强加给他的,而是他自己选择的。
他知道宋曦舍不得他难过,舍不得他受伤,这样完全是在作弊,但这招就是屡试不爽。
不过他说的也是真话:“不要孩子好不好。”
夜色中只有流水细微到声音证明时间的流逝。
“……你从来没给我说过这件事。”就他单方面决定,然后一直执行。
落长天忽然有点心慌,会生气还是好的,他怕她永远失望,手臂紧了紧,几乎是强迫地抱着宋曦,但说话的声音越发柔和:“我们永远在一起,不要别人。”
宋曦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嫉妒清欢?”
落长天犹豫了一下,承认道:“一点。”
她忽然想起被他一只手捏碎的音乐盒,那比起来清欢确实只有一点。他就是这么个人,看着高冷不食烟火,其实三观歪到天边,幼稚又病娇。
“哼,连小孩儿的醋都吃。”
听她这样说,他知道宋曦气快消了,赶紧趁热打铁:“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把她变回去。”
长痛不如短痛,反正清欢十几年也会长大离开,非要选一个那还是她吧。
宋曦闻言,白了他一眼,一闪身,他怀里就多了个醋坛子:“不准随便动我徒弟!”
落长天暗暗咬牙,所以他真的讨厌清欢,但嘴上还得说好话:“我不动她,那你别生气了。”
不知为何,这话听起来有些威胁的意味。
宋曦气冲冲地回了房,并且坚决没有给他开门。
神帝陛下就抱着醋坛子坐在门口一夜。
经过数日的软磨硬泡,最终宋曦总算勉强同意跟他回启明宫。
他们回去时,仙娥们已经寻来了无数毛茸茸幼崽,这才勉强救了他。
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这件事,大概很久以后才会有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