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的牢房,每一间都是相同的大小,同样的制式,地板是整切三寸厚的寒山石,四周的墙壁也是同样的材料,手臂粗的玄铁为栏杆,主打一个铜墙铁壁装修风格。
而且整间监狱不知被施了什么阵法,修为被压制,灵气少得可怜。
宋曦无论如何运转心法,不能说是毫无作用,也可以说是波澜不惊。
她身体里倒是还残存些灵力,但没有修为的辅助,就像没有点火器的核弹。
不知道现在已经过了多久,这里没有窗户,不见天日,唯一一点光来自走廊天花板上嵌的明光石。
这东西倒是常见用来照明的,但是……这里的明光石真的很小,她看了半天能有指甲盖大都是佼佼者。
一开始想着或许有人能过来巡查,也有机会陈情吐露,表明身份。
然而事实是她想太多了,这里终日不见人影,唯一会来的,只有苏韶华。
她过一段时间就会过来,带上一些丹药,能维持她生命。
“你真恨我恨得要和妖修勾结?”某次,她忍不住问道。
苏韶华看了她一眼,与她对视上又移开了眼。
这是心虚的表现。
“虽然我自认与你往日无冤,但你要恨我也无所谓,妖修毕竟非我族类,你这样将他们引进来,日后若是被他们利用为害长盛便是酿了大错,姜婉与妖修勾结越狱一事还是尽早告诉掌门师伯的好,别的我不追究。”
人家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她是折腰带路为蓝颜,可见不管男女,恋爱脑都是一样的可怕。
现在姑且是三族蜜月期,若等哪日三族又掰了,知道长盛峰这条小道,要弄点什么‘惊喜’不是易如反掌?
苏韶华收起药箱正要离开,闻言,只稍稍愣了一瞬,回头看着她:“你知道我要什么。”
要什么?陆行舟?
问题陆行舟也不是她的私人物品,难道她说要她就能给?有没有考虑过当事人的感受?
她说过很多遍了,喜欢就去追,去表白,她拦着了吗?她又不是陆行舟的谁,要怎么跟他说?
——少年虽然你骨骼清奇,但我真的对你没那意思,这是你的备胎不如考虑考虑她?
宋曦无语看着苏韶华:“你喜欢就去追,去……”
她还没说完,苏韶华就关了栅栏门,扬长而去。
说不通,完全说不通。
于是她只能开始考虑别的方法。
最高端的越狱,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方法。
她打量着墙角那块地,试图挖地道。
然而寒山石这东西,她以前不搞家装不知道,现在知道,那是确实结实耐造,用过都说好。
本来就没什么趁手工具,虽然有点体力,但想徒手撬开牢房的地板,也有点痴人说梦。
看着苏韶华留下来的丹药,她有些怨念这鬼地方连饭都不给一顿,不说吃得多好,能有根筷子汤匙也好啊。
宋曦郁闷地打坐,不断过滤着脑子里那些有用没用的信息。
姜婉姑且还需要她的灵力做伪装,就暂时不会把她干掉。
落长天不知道多久能回来,如果他回来没认出那个人不是她,他们俩会不会……
以他那死脾气和脑回路,就算日后发现什么,大概也会对姜婉负责、补偿。就像云清子吩咐的事,他就算不乐意,也会承担起来,因为长盛对他有恩。
她会进雪信峰吗?成为她的师妹,还是,师娘?
就算只是名义上的,她也不能忍受。
昏暗的牢房里,宋曦忽然打了个哆嗦。
这些年运转吸收灵气似乎成为了她呼吸一样的习惯,虽然只有一小股灵力,但刚才那一瞬,她还是有种岔气的感觉。
行气走偏,她可真是出息。
再想想是不是还要走火入魔了?
她沉下心来,努力调理着身体里的气息,就算只有一点也好,就算现在元婴并非她掌控也好,她的身体便是她的世界,在这个世界,就应该运转她的法则。
人能感受水流雨滴却不能感受水汽,所以人在沙漠中如果没有足够的准备就会失水而死。
然而沙漠并非不毛之地,昆虫或者更小的生物可以以水气为生。
她现在就像毫无准备在沙漠中行走的人,要活命,只能依靠空气中的水汽,她得将自己‘变小’。
回味着在水神境中的经历,宋曦感受着自己元神的变化,好不容易从一团混沌到婴儿形状,现在她要更小一些。
她似乎能看到丹田中那朵花,伸出些若有若无的丝线缠在她元婴的小人四肢上。
腹部的伤前几日才好些,愈合那么慢,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像往常那样催动心法,作用范围越小越好。
十一令,冬令,令主天地。
将令法的作用范围缩小,从空间,到面,到线,以她的身体为中心,蜘蛛网一样铺展出去。把能接触到的每一丝灵气都笼络在一起,从蛛网一样的脉络输送回来。
这样只要一点点灵力就能维持心法运转,只要有耐心,等待收集的过程。
在这里面她没有任何时间概念,所以并不着急,越急越没用。
随着时间流逝,她的‘蛛网’一点点将收集到的灵气往回传,这些日子都有些疲惫的身体逐渐恢复。
有了这些力量,她调整着丹田处小人的模样。
那小人是个两三岁童婴的模样,四肢藕节一样饱满。
此时《十二令》不止在她身体里,更是在元婴内慢慢运转。
虽然都在她体内,却被她分为两个世界。
体内的体内,说来都奇怪,但这就是她定下的法则,必须按照她的意愿运转!
一令,春令,令序四时。
她控制着元婴慢慢缩小,小人将自己抱作一团,越来越小,仿佛又要回到金丹那一颗球的状态。
渐渐地,她觉得心法的运行越来越通畅,不再那么费力。
于是她抬手,再度叠加一重心法。
十二令,冬令,令杀万物。
用拳对着栏杆砸了下去。
肉身对玄铁,比以卵击石还疯狂,但她没有别的办法了,难道要砸墙角挖地道吗?
一拳下去,她觉得有可能骨折了,钻心的疼从拳头和手腕传到心头。
没关系,小伤,出去就能治好。
她安慰自己道。
而且面前的栏杆似乎真的有些变形。
她吸了口气,还没砸第二下,视线余光忽然看到几个身影。
抬头,对上一道清冷的目光,眼泪一下就蕴满眼眶。
你就不能早过来一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