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雷击过去,又等了许久,潘松桥才试探着往洞口走。
四十六道雷击,莫非是他数错了不是?渡劫后期到大乘期只要四十五道雷劫才是啊?
他刚才听见落重曦叫师父,外面那位大能难道就是她的师父吗?
教出如此出色的徒弟的,不知是何等高人。
“落道友,等一下。”他看到落重曦跌跌撞撞往外跑,以为她在洞口受到什么波及,赶忙上前想帮她。
“曦……曦曦,我在这。”
随着落重曦走出通道,潘松桥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
那人很高,但不算太强壮,两件直裾叠穿,领口松垮笼着,脖子上挂着颗珠子,随意的模样仿佛才从自家庭院走出来。
他看着二十来岁,现在脸上五孔都流着血。
“刚才是不是你!怎么会忽然有雷劫?”落重曦眼睛还看不见,凭着声音辨别大致方向,一下扑倒落长天怀里。
落长天好像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赶紧用袖子把脸糊了一把:“我没事。”
周围还是雷击后的焦糊味,她有些难以辨别具体的味道,眯着眼也依旧看不清,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脖子,胸口,肩膀,手臂都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以后,才勉强松了口气。
“你要吓死我了!”
潘松桥在旁边看着有些吃惊,他探不出那人的修为,而且他直觉觉得刚才的雷劫不至于与他毫无关系,落重曦虽喊他师父,但两人说话的语气却不太像师徒。
“落道友,这位是……”
“哦,他是我师父,雪信峰主落长天。”落重曦虽然依旧啥也看不见,但还是转过身来,郑重介绍道。
她本来以为介绍落长天会不太好开口,之前的奉天大会她已经十足感受到他在修真界的凶名,可别人问时,她这句话似乎已经在心里酝酿很久。
果然,对面发出很明显的抽气声。
她抓着落长天的手,心里有些失望。
她不喜欢别人对他的这种态度,之前没有直接告诉他们她是落长天的徒弟,就是因为害怕他们露出这样的情绪。
不是怕自己丢人,是怕落长天看在眼里。
那种独立危楼的处境难道是他一个人造成的吗?明明他们以前在凡世的时候他也可以很好地融入到人群中。
畏惧,孤立,疏远,他们很好地在他和别人之间画出一条分界线。
“……就这样,你们自己回去吧。”她拉着落长天,眼前还是一片花,但凭着感觉往相反的地方走去。
“落道友,南乐尊者,要是不嫌弃的话还是先随我们回营地休息片刻吧。”潘松桥赶忙叫道:“尊者似乎受了些伤,您刚才也废了不少力气。”
闻言,落重曦瞪着眼——尽管她看不清——回头拽着落长天的领口让他弯腰,凑近了才闻出一丝血腥味。
“你,又,受,伤,了。”
落长天看着满脸无辜的潘松桥,后者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早就听闻尊者大名,没想到今次再次遇到,这趟苍茫野没白来。”
赶回营地,天已经亮了。
除了伤患,多数人都没睡,他们等了潘松桥一夜,见他们无恙归来,才散去休息。
对忽然出现的落长天,似乎也没什么人在意,只是潘松桥给他们留了一顶帐篷。
落重曦眼睛已经恢复了,本来她没打算接受潘松桥的好意,但看到落长天袖子上和耳朵里的血以后,谢过对方拉着他进去了。
帐篷里铺着地毯和一张支起来的小床,落重曦让他先坐在地上,确定他听觉没什么问题后,擦掉他耳朵里的血。
七孔流血这是什么概念?
“我没事的……”看着落重曦板着脸找纳戒里的药,落长天忍不住说道。
“没事……”她重复道,“每次都没事,每次都跟我说没事,一身血也没事,满身伤也没事,是不是死了才算有事。”
她忽然颓坐在地上,原著里落长天有受过那么多苦头吗?她自诩改变炮灰命运的自救是不是都错了?她不应该动太多手脚,只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护住他是不是就可以?
“曦曦。”落长天小心翼翼地靠过来:“你没事就好。”
“我……”落重曦几乎要苦笑出声,她能有什么事呢,最惨就是看着人木云寨的人死在里面罢了。
毕竟相识一场,能救下他们本应该让人高兴,但落长天这样却让人高兴不起来。
明明她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怎么会忽然有天雷的,不是冲你来的是不是!是……冲我来的。”
完全不合道理的第四十六道雷劫,为什么每次雷响都在他们头顶,不是谁渡劫,是来劈她,又或者是木云寨的人的!
木云寨的人若不死在里面,就不会有后面的委托,萧逸臣也不会来此。
她穿越到这,改变了诸多剧情,现在又夺了萧逸臣的机遇,天道是想要她死。
落长天必然是察觉了什么,才会在她叫他时也没有进来。
天道,要她死?
凭什么!
书里看着所有气运都偏向一个人还能事不关己地代入觉得是主角光环,而现在,仅仅因为她救了几个人,取走了一个没有主人的鸟蛋,就要降下四十六道雷击劈她吗?
蛋是冰玄凤的,萧逸臣现在甚至还没有涉足苍茫野,凭什么觉得这鸟蛋就必须是他的!
即使是原著中,打败冰玄凤的也是八荒派来的其他人,他只不过先一步闯了空巢。
木云寨就更是无辜,他们出现在这,仿佛只是为了去死,然后将丹阳山的人引过来。
思及此,落重曦忽然觉得自己都三观完全被颠覆了,萧逸臣那么多的奇遇机缘,怎么能仅仅归结于运气好?
他捡的那些丹药武器灵草,难道不是有人为之拼搏牺牲甚至付出了性命,有人替他完成了一件事的百分之九十九,他只需要伸手采撷胜利的果实。
直到最后他登顶这个世界巅峰,是抢占了多少大能,甚至多少族群的气运天机,才能破开此世,去往下个世界。
那些人在书里一带而过,更多是提都不会提。
他才是贼,他和他所谓的天命才是窃天之贼。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落长天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今日天雷如此,若我是妖是魔,你也偏袒于我吗?”她想着那些雷,还心有余悸,只是闪电的亮光就能把她闪瞎半天,不知道落下的雷击有多可怕。
“曦曦,我不会让你有事。”他固执地说道。
她不是书里那个人,但是与他一起生活了将近三十年的落重曦。
她也,不会让他有事。
“又流鼻血了。”她软下声来,伸手擦掉他人中上的血,排出一把丹药塞进他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