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看崔静姝露出这种‘果然是’的表情,微微挑眉:“娘娘有何吩咐?”
“王爷抬举了,可不敢吩咐。”崔静姝淡淡的勾起一抹笑意:“皇上和皇后娘娘夫妻情深,羡煞旁人啊。”
陆怀瑾也笑了:“确实。”
崔静姝发现陆怀瑾的表情是滴水不漏,垂眸:“小殿下对这些农具十分喜爱,这御田耕种的时候肯定热闹,皇后娘娘也十分疼爱小殿下,可得护好了,不然小殿下要是贪玩有个闪失,依着皇后娘娘的脾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住的。”
图穷见匕了。
陆怀瑾抬头看着崔静姝,这利用人的手段对自己使出来了,要不顺势而为,只怕她还得忍一些日子,这种人放在宫里,对苏芸暖来说是真不安全。
“娘娘说的在理儿。”陆怀瑾弯腰抱起来孩子:“先告退了。”
崔静姝知道陆怀瑾听懂了,不过这人动手的本事到底如何,华家的事情可没做成,现在她只是想要拖延时间,华金娘的出现让她觉得自己没有退路了,甚至活路都没有了。
在这个时候,她更想做的是让崔家陪葬,崔望舒疯了,算她好运道,敢用鞭子指着自己,威胁自己的崔令仪,必须拉着垫背不可!
她更知道不能拖太久,一旦龙门关
那边查到了京城就麻烦了。
只可惜邹婆子的死活不知道,甚至邹婆子的家人都不见了,如果邹婆子死了的话,死无对证也有一线生机。
心里事情乱线无头,崔静姝反倒开始琢磨起来苏芸暖了。
从最开始皇后入宫,到京城的官眷做买卖,再到官眷中一些心思灵活的人在城郊种植果树, 这个人的心是真跟寻常女子不同的。
缓缓地吸了口气,崔静姝终于承认,苏芸暖的与众不同和本事,是自己根本就触碰不到的地方,而打从自己入宫到今日, 不论什么时候见她,她都是一副和善的样子,但在自己入宫之前把宫里所有的买卖都挪出去的举动,不就是在防备自己吗?
自己到现在才能看清楚,究其原因是崔家的错!
皇上刚下旨要纳自己入宫为妃,崔老夫人就把自己押在小佛堂里动弹不得,以至于很多事情都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在小佛堂出来后,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到今天败局已定的时候,她怎么能甘心?
乡野小院,正屋里推杯换盏的热闹清晰入耳。
崔静姝立在窗口听着,世族大家里,哪怕是一家人也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苏芸暖高谈阔论的样子,在以前自己会认为是没教养,今时今日才发现这是宠爱,
她的命是真好,乡野村姑还被退婚的人,嫁给了皇上不说,还有昌邑王的喜爱,这世上的好事她难道要占全了不成?
“娘娘。”阮嬷嬷提着食盒进来:“皇后娘娘知道您不愿意抛头露面,特地准备了饭菜送过来,都是 皇后娘娘亲手做的。”
崔静姝转过身打量着阮嬷嬷,看她动作轻柔的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食盒把里面的饭菜摆在桌子上,走过来问了句:“听说嬷嬷调香很好。”
“是家里传下来的本事,奴婢没学好,只是略懂。” 阮嬷嬷恭敬的说。
崔静姝点了点头:“乡野之地蚊虫鼠蚁比较多,一会儿点一些香料吧。”
阮嬷嬷福身:“是,奴婢去把香料取过来,娘娘喜欢什么样的,就点什么样儿的。”
“嗯。”崔静姝坐下来用饭。
她在宫中无依无靠,但在吃喝上从来都放心,皇上都不曾到过自己的屋子里,苏芸暖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会害自己。
山野之物似看似粗鄙,但味道是真好。
崔家在龙门关的时候,自己和家里同辈的孩子们也出去挖过野菜,打过猎。
母亲妯娌三个人,她做的菜团子是最好吃的,并且因为要在府里立足,母亲不得不多做活儿,每年的春秋天,母亲的手都是
最粗糙的。
吃着这些东西,勾起了崔静姝很多回忆,在那些回忆里,她一直都是最疼母亲的人,只是势单力薄的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受罪。
原以为到了京城就是好日子了,大哥和二哥也争气, 就连小/弟都是三岁启蒙,学的是行军作战,可谁成想父亲被留在京城,彻底断了仕途,崔静姝微微的眯起眼睛,如果不是没了盼头,自己会利用崔令仪和崔望舒吗?
皇上再好,也就只有一个,自己入宫为妃想要的是尊荣,她以为一切都可以顺利,事实上自己把自己推下了万丈深渊。
如果不入宫,就如崔老夫人说的那般,她能让皇上收回成命的话,自己再在女学经营一两年,崔家军里的人还敢不拥戴自己的父亲?那些把柄在手,早晚父亲能重掌崔家军。
一步错,步步错!
入宫是自取其辱,更是自断生路啊。
“娘娘。”阮嬷嬷提着个匣子进来,匣子是三层的,每一层是九个格子,每个格子里放着小巧玲珑的瓷盒,盒子里放着香料。
崔静姝让阮嬷嬷把吃喝都撤下去了,打开盒子挑选了两种香料,一种是驱虫的避瘟香,一种是安眠的鹅梨帐中香,她素来眠轻,心事沉重的时候更需要睡个好觉了。
都准备好后
,崔静姝便拿了一卷书坐在窗内看着,说是看书,实则是听着正屋的动静,直到陆怀瑾告辞,她往外看了眼,跟陆怀瑾目光相遇的时候,清晰的看到陆怀瑾微微的颔首,这一丝丝的希望让崔静姝心里头安稳了许多。
处处绝境的时候,一点点的希望都是全部寄托。
见过大户人家的妾室。
崔静姝觉得自己都比不过大户人家的妾室,皇上真是正眼儿都不肯给自己,在今天之前还觉得是皇后善妒,如今她明白了,皇上把自己放在宫里,就是为了跟崔家周旋,也就是说,他也不相信崔家?
“嬷嬷,我乏了。”崔静姝出声。
阮嬷嬷带着小宫女端着水盆进来,洗漱之后,拆开了发髻,扶着崔静姝到床上歇息。
“熏了香,你们就去歇着吧。”崔静姝从不让人守着自己睡觉,吩咐到。
阮嬷嬷福身:“是。”
甜丝丝的果香入鼻,崔静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阮嬷嬷带着小宫女推到外间,点燃了避瘟香。
无月有风。
一阵风吹过,窗子啪一下打开了。
已经要睡着了的崔静姝不耐烦的睁开眼睛看过来,先是一愣,随后猛地坐起来,目光落在那飘在窗外,手里抱着黑令旗的人身上:“你!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