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求见。
祈煊听到禀报的时候缓缓起身,就一身便服的到了延福宫的书房。
崔老爷子带着二子五孙跪在祈煊面前:“老臣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皇上要纳崔家女,让老臣一家都惶恐不安,不敢请皇上收回成命,只想交出兵权,解甲归田。”
“崔家功勋卓著,乃大乾柱石啊。”祈煊亲手扶着崔老爷子起身:“您老带领崔家为祁家和大乾做的事情,非寻常人能做得到的,祈煊莫敢忘怀。”
崔老爷子满头华发,抬起袖子拭泪:“老臣知道崔家里子必是烂了一块,可真真是不知道到底是那一块,治家无方是老臣的错,纵然到了现在也绝不是一句不知情就可以推卸责任的,老臣知道。”
祈煊握着崔老爷子的手:“您老便顺势而为可好?”
“臣……”崔老爷子抬头看着祈煊,他知道皇上不肯让步了,这让他从来没有过的恐惧。
祈煊也想过和盘托出,但绝对不是现在。
女学的丑事牵扯太多人在里面了,诚如崔老爷子所说这般,那也不能说,身为帝王怎可轻信人言?若非看到水落石出的真相,仅凭一句解甲归田,就不了了之?
那自己就算不是昏君,也是个糊涂虫。
“皇上,臣等无诏而归,
私自离营,有罪。”崔玉璋跪倒请罪。
祈煊摆手:“我不曾看到崔将军和几位少/将军,今日只是跟老爷子喝酒下棋。”
崔玉璋叩头谢恩:“谢主隆恩,臣等即刻离京。”
“可。”祈煊淡淡的说。
崔老爷子留在宫中,崔玉璋带着二弟和五个孩子连夜离京,都不曾二番再进家门。
“父亲,就这么走了?”崔元宁是崔家五虎中最小的一个,轻声问崔玉琢。
崔玉琢点头:“圣意已决,崔家已无转圜余地,若想要尽可能的减少危险,我等必须立刻回营。”
崔元宁磨牙:“真要是如此,我回去杀了他们!”
“放肆!”崔玉琢冷哼一声:“家事轮不到你做主!”
崔元宁不再说话了。
崔玉琢策马上前,跟大哥并驾齐驱,压低声音:“大哥,元宁说的未必不是个法子。”
“不可。”崔玉璋放缓了速度:“当初在龙门关,我见过皇后娘娘几次,那是个很特别的女子,善良也聪慧,每每提出来的法子都是无迹可寻的神来之笔,你看如今龙门关的玉屏府如何?”
崔玉琢没说话。
玉屏府的牧民有家,不再是跟着水草一路迁徙的游牧人,玉屏府的牧民有田地,都以为只能长草的草原上,有了足够温
饱的粮食,也有了冬日大雪封山后,家里牛羊可以活命的草料,玉屏府有买卖铺子和作坊,牛奶一滴都不可以浪费,送去作坊变成奶粉,能送到大乾的每一个府城和县村。
但就是这一块,前无古人提过只言片语,当世也无智囊钻研琢磨几载,只是皇后娘娘到了这里,在这里住了一段日子后,就有了玉屏府的今天。
别得地方如何评价皇后娘娘,他不知道,但在玉屏府,提到皇后娘娘的时候,连三岁稚童都会虔诚的双手合十,认真的说:“皇后是草原的神。”
“如果不是她入宫当了皇后,她会成为这世间最了不起的女子。”崔玉璋叹了口气:“崔家女儿一共三人,就算是拧到一起啊,也不行,面对皇后娘娘那样的人,她们拿什么比?”
崔玉琢拉紧缰绳:“今日入宫?”
“崔家正该如此走一步,站出来,你我二人忠心耿耿,父亲战功赫赫,元安兄弟几个人也不堕崔家的名头,一片赤诚摆在皇上面前,如皇上所说,顺其自然吧,他想要看个明白,那崔家就敞开了给皇上看。”崔玉璋说这,拍了拍战马,跟着他多年的战马心领神会,长嘶一声疾驰而去。
潘玉琢看着大哥的背影,喃喃的说:“若到最后该如何?”
“二叔,
谁犯错就治罪谁,想要拉着全家陪葬是没机会的,因为皇上要的不是崔家全族的命,要的是一个明白,我别的没听说,倒是听说京城女学里,有个姑娘在迎冬日拦了皇后的辇驾,只怕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崔元安压低声音说。
崔玉琢心就一沉,崔家三女都在女学,如今只选了三房的静姝,那令仪和望舒呢?
崔家子嗣不缺,就是女儿少得可怜,兄弟三个,一人一个女儿,平日里没学文臣家里那一套教习,去女学也是真心想让姑娘们都学一学礼数,一群姑娘们凑到一起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崔元宁看二叔一眼,压低声音:“查一查三叔的那些旧部,皇上动了这么大的心思,极有可能是咱们崔家军里也出事儿了。”
这话,吓得崔玉琢脸都苍白了,原本还不着急,这会儿恨不得肋生双翅的回到龙门关了。
就在崔家几个人商量的时候,祈煊正陪着崔老爷子喝酒。
酒是永固山酿出来的纯粮酒,这种酒即便是崔老爷子见多识广,也不得不说是琼浆玉液,古代的酒提纯技术哪里能比得过苏芸暖提供的技术?
崔老爷子酒过三巡,抬头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祈煊,摇了摇头喃喃的说了句:“不像。”
“小酌怡情。”祈煊给
崔老爷子夹菜。
崔老爷子摆了摆手:“这点儿酒算得了什么呢?当年跟着侯爷打的长夷那帮鞑子跪地求饶的时候,庆功酒用坛装。”
祈煊转过头去倒热水,媳妇儿说浓茶不解酒,要白水才行。
“还是是有点儿像的。”崔老爷子似乎想要从祈煊这张脸上找到当年自己舍命追随的人的影子。
酒入愁肠最是醉人,崔老爷子感觉到自己喝的有些多了,抬起手盖住酒盏:“皇上,给老臣一个底儿吧。”
“尊一声祖父都应该,祈煊不是个小人,我也想护着崔家忠臣良将不受辱,大乾的功臣绝不会走上我祖父和父亲的那条路,崔家也绝不是当年的祁家。”祈煊掷地有声。
崔老爷子缓缓点头,笑了,泪水顺着眼角滚落:“好,好,好啊!”
起身摇晃了一下,祈煊赶紧伸出手扶住了他。
崔老爷子回头亲昵的拍了拍祈煊的手臂:“我啊,不求旁的,只求我清清白白的去见我的元帅,告诉他一声,崔洪恩没给他丢人!”
“会!”祈煊斩钉截铁的说。
在崔老爷子爽朗的笑声中,君臣之间心照不宣。
回到崔府,崔老爷子躺在床上,握着老妻的手:“崔家,又的地方坏了,得刮骨疗毒了啊,疼啊,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