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芸暖垂眸:“怕。”
顿了片刻,才缓缓地说:“一直都怕,从愚谷村开始,怕被吃,怕被杀,拼尽全力想要活下来,人都贪生怕死。”
沉默了,只有陆怀瑾自斟自饮的声音。
“吃口菜吧。”苏芸暖撩起眼皮儿:“你不会就为了这么几句话才找我的。”
陆怀瑾放下筷子:“崔洪恩想要动用江湖中人,这个先例无人开过,能让他有这个想法的人是你。”
“是。”苏芸暖轻声说:“我今天才发现,陆家小公子竟是江湖中人。”
陆怀瑾就是一怔,下意识的摸了摸脸:“这么明显吗?”
“若非江湖中人也关注着祈煊的动向,陆公子怎么能比战报更快的得到消息?”苏芸暖淡淡的说:“祈煊不能寸进,是不想战损过大,暂时还没有合适的计策或者机会。”
陆怀瑾苦笑:“我算是明白了,我为什么会输给他,是因为你太相信他了,而你不相信我。”
“不是相信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注定的,你我注定可以成为知己良朋,也可以成为亲人,但祈煊不同。”苏芸暖扬起一抹笑:“他孤家寡人一个人,却心怀天下,哪怕辅佐几岁的赵丰烨登基,也会苦心经营想要安抚天下,博个太平,这是让我敬佩的人。”
“好!吃饭。”陆怀瑾还真就开
始认真吃饭了。
苏芸暖只是作陪,并没有动筷。
陆怀瑾吃相十分优雅,慢条斯理的像是要把这顿饭吃到天荒地老似的。
不过,一餐而已,终有放下筷子的时候。
拿出来帕子擦了擦嘴角,陆怀瑾说:“所谓的江湖,亡命之徒多,心怀道义的不多,但侠义心肠不缺,皇后娘娘想要动用江湖中人,得有诚意。”
“请陆公子指点迷津。”苏芸暖等得就是这句话。
陆怀瑾从袖袋里拿出来一张地图递给苏芸暖:“你敢不敢孤身一人前往?”
“敢。”苏芸暖收了地图到袖袋里,看都没看,斩钉截铁的说。
陆怀瑾起身:“那,陆某人恭候皇后娘娘的大驾。”
走的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苏芸暖送到门口,陆怀瑾飘身而去的时候说了句:“半个时辰,抱夏就醒了。”
“慢走,不送。”苏芸暖微微颔首。
陆怀瑾回头看了眼在灯下的人,再次压了压心口的位置,离开。
他的意难平不过是儿女情长,虽心里不服,可也不奢求,倒是苏芸暖的话让他豁然开朗的打开了心结。
他可以成为苏芸暖的任何人,却不能是同/床共枕之人,也罢!
苏芸暖搀扶着抱夏进屋。
坐在灯下打开了地图,南疆两个字映入眼帘,苏芸暖知道陆怀瑾为何说
江湖人多是心怀侠义的亡命之徒了,自古以来南疆都是流放之地,赵偳镇守南疆,最初的目的就是要把那些国之罪臣镇/压在南疆。
从这里到南疆,快马需一个月。
苏芸暖缓缓地吸了口气,自己要用一个月的时间去南疆,祈煊那边可能扛得住?
她小时候听过一个神话故事,说的是萌物大熊猫,蚩尤的坐骑,名唤食铁兽,并且还有由食铁兽组建的饕餮军团,那是自己知道的御兽作战的故事。
如今,说长夷国有会驱狼为兵的人,她不能不信,狼是很可怕的动物之一,会潜伏,会偷袭还会配合,所以这一趟自己必须要去!
“主子。”抱夏激灵一下坐起来,急忙跑到了苏芸暖面前。
苏芸暖看抱夏着急的样子,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事,我很安全,你去请白伯过来。”
“是。”抱夏出去请白伯。
白伯恭敬的垂手而立。
苏芸暖说:“您老要选个能人替我送信给阿煊。”
“老奴亲自去。”白伯说。
苏芸暖摇头:“您要留在家里镇守,选个人吧。”
“是。”白伯恭敬的退下。
苏芸暖提笔给祈煊写信,信里把自己要去南疆的事情说明白,让他务必要稳住,不可冒进,最快两个月就能迎来转机。
写好了书信,苏芸暖让药药准备了足够
的保险子,写好了用法和用处,一并放在包袱里。
白伯带进来个干瘦的年轻人,普通到没有辨识度,这样的人太适合做这件事了。
苏芸暖把包袱给了他,叮嘱一句小心。
年轻人叩别,当即动身离开。
白伯立在门外。
苏芸暖要带着抱夏回宫,第二日的早朝不能耽搁,再者自己要离宫最少两个月的时间,是无论如何也得有个交代的。
“主子。”白伯出声。
苏芸暖停下脚步:“白伯,是担心吗?”
白伯躬身:“老奴有个孙女叫烟娘,她会易容术。”
苏芸暖点头:“让她到延福宫来吧。”
“是。”白伯提着灯笼护送苏芸暖回宫,苏芸暖回宫去见了早就被接到宫里的钟老夫人和崔织娘。
崔织娘要临盆了,这几日身子越发的笨重。
苏芸暖看着钟老夫人扶着崔织娘在屋子里慢慢地走着,笑了笑:“奶奶可真是第一好婆婆,姨母好福气。”
崔织娘笑着说:“多走动,回头临盆的时候少受罪,娘是不放心我呢。”
“可说呢,这几日怕是就要临盆了。”钟老夫人扶着崔织娘坐下来,才说:“阿暖是有事了吧?”
苏芸暖走过来扶着钟老夫人坐下:“倒也无大事,就是过来看看您和姨母,太医属那边的稳婆早就准备好了,放心吧。
”
钟老夫人看着苏芸暖,退下了左右伺候的人,才问:“你要去哪里?龙门关那边是万万去不得的!”
“我不去。”苏芸暖轻声说:“我并无防身的本事,去了是把阿煊的软肋送到了敌人跟前了,这种事情我不会做。”
钟老夫人点了点头:“那还有什么事情让你要离宫?”
“您啊,是什么都瞒不住。”苏芸暖知道自己那句‘太医属的稳婆早就住进备好了’的话露出破绽了,倒了热茶给钟老夫人:“我要去南疆一趟。”
崔织娘蹭就站起来了:“不行!”
苏芸暖赶紧扶住了崔织娘的手臂:“您可别激动,我本可以不声不响的就走,可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说明白去向,你们在宫里心不慌,朝堂也稳得住,民心就不会乱。”
“你可知道南疆多瘴气?”崔织娘抿了抿唇角:“那边更多是亡命之徒,你若去,等我几日,我生下这个,就跟你去。”
苏芸暖轻声说:“姨母,南疆是大乾的天下,祈煊在长夷国多一日就多一分危险,我身为他的妻,去南疆能搬出来一支劲旅,而且需独往,这是诚意。”
“去吧。”钟老夫人说:“朝廷有东方家和崔家,宫里有我在,大可放心,只是你无论何时都不准去阵前。”
苏芸暖笑着点了点头:“奶奶最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