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伯一开始没看见侄女苏意禾,他太专注把自己的行李箱塞满了。
这些掐丝珐琅半成品材料包虽然不像古董那么值钱,但是侄女现在名气越来越大,好多人在她直播间里都抢不到。
他把这些拿走,然后高价卖出,反正对他来说是零成本买卖,当然能带走多少算多少。
他一边埋头装材料包,一边嘴也没闲着,还在瞎指挥。
“你们是给我们苏家打工的,都给我规规矩矩好好干活,别想着偷奸耍滑的。你们偷懒一分钟,就耽误我们苏家赚很多钱的,知道吧?想当年我们家老头子活着那会儿,多少人挤破脑袋想拜他为师,根本都进不来。别说当他徒弟了,就是来我们家打杂的都很多人抢着干。”
苏意禾听他说这话,觉得特别可笑,讥讽道:
“你们苏家?”
苏大伯听到她清丽的声音,拿着材料包的手就是一抖。
材料包掉在地上,他弯腰捡了起来,边继续往行李箱里放,边对她笑道:
“哟,我大侄女回来啦!”
苏意禾嘲讽地看着他,问道:“你不是一直恨透了苏家这个店铺么?埋怨我爷爷把一辈子的心血都放在这里,怎么今天又以此为荣了?”
苏大伯笑嘻嘻道:“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啦,大伯年轻时不懂事,现在老了,思想变成熟了,特别是最近悟出了很多人生道理。再说了,谁叫你爷爷那会儿对我不管不顾,搞得我严重缺家庭关爱。意禾,你知道我这种情况叫什么吗?叫原生家庭的原罪,所以我成了今天这样,都是被你爷爷奶奶害的。如果他们能换个方法养育我,说不定我比你柯伯伯还要厉害呢。”
他把行李箱都塞满了,箱子都合不上了,还在努力往里面塞。
苏意禾一脚踩在箱子上。
苏大伯笑嘻嘻道:“对对对,就这样踩着,等大伯关好了,你再松开,踩稳了啊。”
程继寻等人纷纷看过来,一脸担忧。
林星晖小声问:“程哥,师姐真的让她大伯拿走这些东西啊?虽然他是师姐的亲大伯,可是我看他们关系不太好的样子。”
程继寻听他一口一个师姐,心里很不爽,明明是后来的,竟然比他叫得还要亲切。
他冷冷瞥了林星晖一眼,低声说:“她不会让这家伙得逞的。”
林星晖担忧道:“可是师姐还在帮忙盖箱子呢。”
蓝沐卿急了,冲上去嚷嚷:“喂!你这个不要脸的臭老头子,敢跑到这里来撒野,看本大小姐不收拾你。别以为你是老年人,我就会让着你。告诉你,我蓝沐卿长这么大,从来不惯着别人,你只是一个糟老头子而已。你把东西给我放下,听见没有?你敢拿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苏大伯呸了一声,“你是从哪里窜出来的黄毛小丫头,竟然还敢管我。我亲侄女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管我?我们苏家自己的东西,我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蓝沐卿气得眼睛瞪得像铜铃,跑到大门口,双臂打开,吼道:“我就管你了怎么着?你敢从这里拿走一块抹布都不行!”
苏大伯已经把箱子拉好拉链,准备开溜了,“你说不行就不行?我侄女说话都不好使,我可是她大伯,是她的长辈!尊老爱幼,孝顺长辈,这些做人的道理可都是老祖宗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我不跟你这个黄毛丫头一般见识,你没家教是你自己的事,那是你父母的责任,我可不帮他们管教你。”
蓝沐卿怒气暴增:“什么?你这个死老头子,竟然说我没家教!好啊!我今天要是让你走出这个门,我就跟你姓!”
苏大伯呵呵一笑:“你想跟我姓,我还不稀罕要你这个闺女呢,还是我自己的亲侄女好。意禾,大伯走了啊。改天再过来看你。”
他说完想提起箱子离开,却发现怎么也提不起来。
苏意禾的脚稳稳踩在箱子上,平静的表情隐隐透露几分冷漠。
苏大伯谄笑道:“意禾,咱都是一家人,我就不留下吃饭了,你也别留我了。你伯母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没我在,她一个人都吃不下饭。”
苏意禾踩着行李箱,眉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大伯,您刚才说,跟我是一家人,对吧?”
苏大伯被问心里一慌,听不明白她的意图,但为了手里的东西,还是硬着头皮回答:
“那当然了,这么多年咱们没在一起生活,但是大伯的心里时时刻刻都在惦记你,不然怎么会隔三差五的过来看你呢?虽然看你的方式有点特别,那都是因为大伯小时候缺少家庭关怀,所以不懂怎么表达内心的想法。意禾,一定能理解我的,对吧?”
苏意禾点点头:“理解,非常理解。我现在有一件事需要大伯帮忙,既然咱们是一家人,我想您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苏大伯眼珠子转了转,总感觉这丫头在给自己挖坑。
“什么事?你现在多有本事,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大伯帮你啊?”
苏意禾点头道:“有的,有那么一件小事。”
苏大伯不自觉感觉后背发冷,懵懵地看着她:“什、什么事?”
苏意禾深吸一口气,感叹地说:“我这两天总能梦见我爷爷,还有我爸妈。”
苏大伯眼皮跳了几下,神色露出几分慌乱:“你、你不会全都记起来了吧?”
苏意禾瞥了他一眼,装作懵懂不知,反问道:“记起什么?”
“就是那个……”苏大伯差点脱口而出,马上捂住嘴。
苏意禾叹气:“我大概是太想他们了,不过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了。”
“那就好,那就好。”苏大伯松了口气:“你都梦见什么了?”
苏意禾佯装思考片刻,说:“梦见我爸妈浑身是血,好吓人。”
“血?”苏大伯现在对血有极大的阴影,甚至连番茄酱都不吃了。
苏意禾说:“是啊,不只是他俩,我爷爷也是全身都是血。大伯,您说这不是怪了吗?我爷爷不是病死的吗,怎么会用这么恐怖的形象出现在我梦里?而且我小时候,他们都那么疼我,怎么忍心吓唬我呢?”
程继寻仔细品着她的话,在苏意禾和苏大伯之间来回看,最后目光锁定在苏大伯身上。
林星晖一脸懵,还没搞清楚目前的局面。
蓝沐卿一脸疑惑地看着苏意禾,时而也把目光放在苏大伯身上。
苏大伯神色略微不自然,瞎编乱造道:“我估计啊,你爸妈出车祸,死得有点惨,他们到了那边跟你爷爷见面,情绪太激动就抱在一起,所以你爷爷身上也带上血了。意禾,你别多想了,没事的。”
苏意禾好奇道:“可是梦里我爷爷一直让我找什么东西。”
蓝沐卿看向苏大伯,难道东西在他这里?
苏大伯从这里顺了太多东西了,做贼心虚,磕磕巴巴道:“那你可问不着我,现在、在又不是我管这铺子,你爷爷留下来的宝贝都在你手上,关、关我什么事情啊。”
苏意禾笑道:“你怎么不问是什么东西呢?”
苏大伯问道:“是什么?值钱么?”
苏意禾点头道:“嗯,很值钱,这么多年,好多人来找我,想高价求购。”
苏大伯恍然大悟:“你说的东西,该不会是那枚胸针吧?”
苏意禾神色惊讶:“大伯也知道?”
苏大伯说:“我能不知道吗?我又不是没来找过,后来不是说早就被你爷爷弄坏了么?是不是那会儿就扔了?当年要是我在场就好了,肯定拦着他。”
蓝沐卿忍不住问道:“胸针?什么胸针啊?”
苏意禾笑道:“你没听过这件事吗?这些年,总有人来苏家找那枚胸针,就是我爷爷跟陆锦霄母亲合作的那款。不过很可惜,我爷爷已经毁掉了。”
蓝沐卿以前一直没找到话题问,怕突然提起显得太刻意,这会儿总算等到机会了。
“那既然毁掉了,你是不是可以重新做一个啊?”
苏大伯眼睛一亮,惊喜地看着苏意禾,惊呼道:“对啊!虽然我不懂掐丝珐琅这个手艺,但是我看他们很多人都说你现在手艺很好,都快赶上你爷爷了。要不你试试做几个出来,”
苏意禾点点头:“我确实有这个想法,所以想问问大伯你,有没有人去找你买过胸针。我想等做出来以后,用拍卖的方式,谁出的价格高就归谁。”
蓝沐卿神色一喜:“你真的能做出来一模一样的?听说很多人也模仿过,样子能做出来,但是你爷爷做的那个是用了特殊材料,至今没有人知道具体用了什么。所以你怎么解决材料的事情?”
苏意禾自信一笑:“这个不用担心,我小时候亲眼看见我爷爷制作胸针的过程,用什么材料都记得。”
蓝沐卿看到了希望:“不是说你失忆了嘛?原来你还记得这些啊?”
苏意禾看向她:“我只是记不得车祸的经过。”
蓝沐卿内心雀跃,看来干爹交给她的任务就要完成了。
苏大伯也越快地答应了苏意禾的事:“你放心,那些找我打听胸针的人,我都留着名片呢,到时候我一个不少都联系上。不过,既然你会做,为什么不多做几个呢?”
苏意禾嘲讽地看着他:“这您就不懂了,物以稀为贵。”
苏大伯哈哈大笑:“还得是年轻人,脑瓜子就是比我灵光啊。好好,我马上就去找他们。对了,那你什么时候能做成?”
苏意禾说:“快做完了,下个月初六就是我跟陆锦霄的婚礼,我会在那婚礼现场拿出来拍卖,所以大伯您别忘了邀请他们准时参加。还有您自己,也别忘了哦。”
苏大伯一脸诧异:“什么?你要跟陆锦霄结婚了?”
苏意禾笑道:“对呀。本来今天就想去您家说一声的,现在您自己过来了,也省得我跑一趟了。”
苏大伯怒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商量?我可是你亲大伯,是你娘家人!什么彩礼都没看见,你就要嫁过去?那陆锦霄可是一个残废人,你好好的一个大闺女怎么说嫁过去就嫁过去?不行!我要跟陆家谈谈!”
苏意禾说:“不用谈了,我已经跟他们谈好了。”
苏大伯非常愤怒:“那他们给你多少彩礼?”
苏意禾笑道:“结婚就是一家人了,什么彩礼不彩礼的。”
苏大伯差点气背过去,指着苏意禾的脸,手都在发抖。
“你!你这败家孩子,苏家养你这么大,你竟然白白把自己送出去了。你对得起你爷爷还有你爸妈对你的付出吗?你对得起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照顾你吗?”
苏意禾指了指脚下的行李箱:“所以为了报答您对我的照顾,这箱东西就送给您了。”
苏大伯气得脸红脖子粗:“什么?你想用一箱这破东西打发我?哦,我知道了。你麻雀变凤凰,嫁入豪门,然后就想把我们娘家人一脚踢开是吧?我告诉你,没有这种好事!我是你大伯,一辈子都是你大伯,你想甩掉我自己过富太太日子,我可不会答应!”
程继寻看得拳头都痒了,死死攥着拳头,关节咔咔作响。
但他牢记苏意禾的忠告,凡事不能冲动,要学会忍耐。
他非常明白苏意禾的意图,肯定是为了某个计划在故意激怒苏大伯的。
林星晖气得嘟囔:“太不像话了,就算是老年人也不能这样过分吧!我去帮师姐,把他赶出去!”
程继寻拦住他,沉声道:“不了解具体情况,别瞎掺和。”
苏意禾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终于说出了酝酿已久的那句话。
“大伯,您放心。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要是能嫁进陆家,只要有能力自然不会不管你的。可惜我当时跟陆总谈婚事的时候,身边也没有长辈帮忙把关,所以那么轻易的答应了。他之后送了我一些珠宝首饰,我还以为那样就很有诚意了。”
苏大伯怒气横生,咒骂道:“这个陆柏豪果然是个吝啬鬼,我早知道他肚子里全是坏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自己偷摸把事情办了!你柯伯伯也知道吗?”
苏意禾唇角勾着淡淡笑意:“嗯,他知道,我刚从他那家回来。”
苏大伯问道:“他怎么说?”
苏意禾说:“他说尊重我的想法。”
苏大伯难以置信:“就没说别的了?”
苏意禾一脸迷惑:“没有啊,怎么了?”
苏大伯咒骂道:“这两个狗东西!”
竟然撇开他,不带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