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院长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然而接完了这个电话,他的身体就有点摇晃,似乎站立不稳的样子。
妻子很奇怪,“老戴你这是怎么了?医院又出什么事儿了?”
戴院长晃晃悠悠坐到沙发上,“不是医院,是我身上有了点问题。”
“啥问题?瞧你那样子,不至于吧?”因为能享用最好的医疗资源,所以妻子从来不觉得,生病是个事儿。
“我的左肺上叶有一个结节,看起来不太好,他们让我今晚就去复查。”戴院长叹了口气。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所谓结节,囊肿,息肉,增生这些东西,其实都有可能是癌前期病变,甚至可能就是癌。
戴院长的妻子也是个内行,一听这话,她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毛线针都掉了,“现在就去,我陪你一起去。”
外面正在下大雨,两人也顾不上天气了,身为医务工作者,他们都知道,像这种病,早一分钟治疗,就早一分治愈的希望。
当下俩人冒雨,连夜去了医院进行复查。
熬了一晚上,也没怎么闭眼,第二天复查结果就出来了。
还好,结果是有惊无险,戴院长肺上这个结节,的确是有问题,不过是早期原位癌。
只要做手术连同肺叶一起切除,就可以根治,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老戴,你可真是神机妙算,不年不节的,你咋想起来体检了呢?
你来的可真及时,再晚几天,这就要扩散了。”外科专家一边看片子,一边啧啧称奇。
他跟戴院长是同学,工作之后,两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戴院长主管行政,官儿越来越大。
他则精研手术,已经跻身于专家的行列。
戴院长抓了抓头发,再一次想起了时琪,小姑娘面容年轻又稚嫩,说话的时候,眼中却有不容忽视的坚定。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对方胸有成竹?
如果时琪胸有成竹出言提醒,那也太神了。
戴院长跟外科专家是同学也是朋友,当即把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
“你说,她究竟是瞎猫撞死耗子,不小心说对了,还是真看出来我有病?”
“科学的劲头是玄学,中医就挺玄乎的,也许人家是真看出来的。”外科专家很笃定。
“这……”
“要不然这样,反正准备手术也得时间,你抽空再去诊所看一下,
看这个小大夫,能不能说的更具体一点,要是她说不准,那就是瞎掰。
要是她说准了,那人家就是有真本事。
这你可得重视了,她这一眼,可比咱们所有的设备加起来都厉害。
也许对你的病,人家有更加高明的见解呢。”
戴院长犹豫了一下,这不是逗小孩玩儿吗?
可万一时琪说的是真的呢?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戴院长虽然从事管理工作,可内心深处还保留着学者的思维。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去就去,大不了就低头认个错,在真理面前,脸面算个啥?
省医院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手术,戴院长利用术前时间,去了一趟枯木逢春诊所。
因为之前嘲讽过时琪,所以戴院长来的很低调,既没有坐车,也没有带助理。
他一个人撑把伞,跟普通患者一样,挤在门厅里排队。
自从当上了院长之后,戴院长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小诊所。
光论硬件设施,房屋装修,诊所肯定没法和省医院比。
戴院长正好奇的左右打量,排前边的男患者,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啥病?”
男患者穿的很破旧,脸颊上有两团高原红,目光淳朴又真诚。
这对戴院长来说,可是新奇的经历,以前一直是他坐在办公桌后面问别人。
“肺上有点问题,不太好。”
“我爹也是,他肺上长了东西,县医院的大夫说没救了,让回家等死。”
原来不是排队这人生病了,而是他爹病了。
出于职业本能,戴院长就问这人要片子,“长了啥?我看看行不?”
高原红拿出片子递给戴院长,“你还戴眼镜,看着也像个有文化的,你帮我看看。”
戴院长看了一眼,就十分确定这是癌,整个右肺都长满了肿瘤,甚至已经扩散了。
这是肺癌晚期,全身转移。
任何一个西医,看了这张片子,都会说没救了,回家去吧,该吃吃该喝喝,不要浪费钱了。
高原红看戴院长的脸色,“是不是不太好?县医院的大夫说他们治不了。
不过,时大夫医术很高超,报纸上都登了。
我就卖了牛,带俺爹来碰碰运气。”
戴院长也不想说破,“你是个孝子,去看看吧。”
正好这个时候,护士叫名字了,高原红赶紧收起片子,扶着自家老爹进了诊室。
戴院长安安静静的等着,他很好奇,时琪会怎么处理一名重症晚期患者?
这名患者不仅病的很重,关键是他还穷。
别说是这么个小诊所,就是公立医院,也没办法处理这样的重症患者,治不了,拖不起……
摆在高原红和他爹面前,似乎只有一条路。
出乎戴院长的意料,高原红进去没多大会儿工夫,就扶着他爹出来了。
有一名护士在他们前面引路,“这边走,跟我去办手续。”
戴院长很奇怪,“唉,医生怎么说的?你爹的病能治不能治?”
“能治,时医生安排我们住院了,我这就去办手续。”高原红很高兴,他觉得这一趟来对了,牛卖的也值。
戴院长又悲哀又愤怒,“她竟然让你们住院?这不是骗钱吗?”
县医院的大夫发现这病治不了,立刻就让患者回家,这是无奈之举,也算是有良心的举动了。
毕竟不能让家属人财两失。
可时琪呢,她竟然让一个肺癌晚期患者住院治疗,这简直是没有一点良心,她莫不是想吸干这家最后一滴血?
高原红听到骗钱两个字,诧异的站住了,他看了看戴院长,声音大了起来,里边带着抑制不住的愤怒,
“不能这么说,时大夫说了,给我爹免费治。她一分钱都不要,你咋能这么说她?
看你戴着眼镜挺斯文,咋说话这么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