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染红的河水，流淌着，不知去向何处。
水中的血迹淡去，风还是轻轻拂过。
溪河村的村民，全部死去，目前看是如此。
见证灾难的村民，被灾难剥夺了性命。
天空的乌云散去，太阳高挂，一切仿佛归于平静。
千百年后，是否还会有人记得这场灾难。
谁也不知道。
溪边尸体，无人处理，散发出淡淡的腐烂味，直冲人的鼻孔。
平民百姓不敢来，武功高手不愿来，谁也不想牵扯到这件极其复杂的事情当中。
乌鸦鸣叫，流水向前，树上残存的落叶被微风吹下，在空中打转，落在地上。
空旷平地上，有位人影缓缓走来，手持权杖，低着头，郁郁寡欢。
他的轻功很好，百米距离只需眨眼时间，站在河边，默不作声。
此情此景，沉默才是最好的。
溪河村本应是他守护的地盘，为阻止芒山山神，他竟忘记还有其他危险。殿下村未保住，溪河村也未保住。
心口隐隐作痛，手臂隐隐作痛。
不得不说，芒山山神很强，他完全不是对手。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芒山山神的时候，对方意气风发、微笑满面，在万千人群中找到他，给了一个微笑，简直就是天上的神仙。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要成为芒山山神那样的人。
芒山山神从外面回来后，就很少笑过，脸上一直平平淡淡，任何事情都不能掀起波澜。后来黑袍人来了，与芒山山神打上一架，山神输了。之后陆陆续续斗过几次，从未赢过。从此以后，芒山山神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犹如深渊中的恶魔。
一步错，步步错。
他知道芒山山神错了，想要去阻止，却无能为力。
神灵，究竟是何物？
为何离被称为山神，他却不是。按照天朝大陆平常的境界划分，离的境界顶多就是武道第九境，他也是武道地九境，为何完全不是对手？
他并不想成为山神，只是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常年在抵山中修行，回过头来想想，并未有多大的收获。
或许，该出去走走。
微风吹过脸颊，吹走了脑海中的思绪。
久闭的眼睛睁开，望着面前的横尸遍野，竟无半点心痛。
修心，修的是这个吗？
继续闭关修行下去，岂不是脱离尘世，换种说法，变成一个麻木的人，不具备任何情感。
溪水漫过脚踝，鲜血印在衣角。
他的武功高强，完全可以一脚跨过小溪，然而他没有那样做。
很多年未曾体验过双脚被浸湿的感觉，前一次，或许还在小时候，桃花岩老和尚带他们挑水种菜，打水是总会下河玩玩，不论和水有多深。老和尚会在旁边看着，微微笑，若是心情好，说不定还会和他们一起下水。
现在他的实力，比老和尚厉害太多太多，所谓的佛经，早已熟记于心。
心中有佛，却不是真正的佛。
上岸，一步踩在河边，泥土塌陷，并未上去。
非但为生气，反而笑了，很灿烂的笑容。
芒山山神很少笑，他也一样，许多年，不曾这般笑过。
绕过溪河村中一棵柳树，望向一片狼藉的村庄。
很静很静，听不见心跳。
“哒。”
一块木板落下，引起他的注意。
死寂的环境中，一丁点动静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好奇。
他也不例外，所以走出去了。
木板掉在地上，一阵风刚好拂过，很显然是风的手笔。
正当离去之时，身后传来一阵琐碎的声音，很小很小，常人根本听不到。要是周围嘈杂一些，他也不会注意到。但是条件很好，他成功注意到声响，并试图找到来源。
他的眼神很好，透过木板的缝隙，看见一人正在望着他，眼神中被害怕与好奇占据，一双很清澈的眼睛，和他刚来幽通镇的模样很像。
怀着好奇，他走过去，小孩似乎察觉，闭上眼睛。
“孩子，你.......”
他本还想说，但却不知如何说。
小孩的眼睛中，依旧是好奇与害怕，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话语，“你，你是抵山上的老......神仙吗？”
权杖撑在地板上，他呆住。自己常年待在茅屋中，竟有人认识。
是谁说出来的，上次来的白发少年？
“你可以教我武功吗？”
黝黑少年掀开挡在眼前的木板，漏出半个身子。
“为什么？”
“我......”
他笑了，是今天第二次笑，“你叫什么名字？”
“鲁大牛。”
“是个好名字。但是我马上要离开幽通镇，你真的想跟着我吗？”
小孩扫过四周的几具死尸体，坚决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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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离去，有人到来。
邓妤拖着青白色衣衫，跑到河边：“莫长青做的好事？”
刘进紧随其后：“不出意外，就是他。”
苏馨很少见血，死人更没见过，脸色煞白，捂着眼睛，躲在邓妤身后，不知如何说话。
莫荧愤怒地说道：“迟早有一天，他要遭报应，别让我碰到他。”
“他来了。”刘刚淡淡地说道。
穿着玉色长衫的男子缓缓走来，“各位，讨论的还真是欢快，但这里的人可不是我杀的，是刘天动的手。我还在和孙清打斗，刘天就已经动手。倒是想不到，比我还心狠手辣，下手不顾及半点情面。”
刘进向前道：“肯定是你蛊惑我的弟弟。”
“我？”莫长青摇摇头，“他贵为刘家少主，如何会听我的话。平时看你斯斯文文，私底下估计经常欺负刘天，否则他怎会变成那般摸样。实在是可怕！”
“不妨告诉你，他曾经找过我，说要帮助我清扫溪河村。我还以为是你们的计划，弄得我摸不着头脑。本来我只是想杀鸡儆猴，稍稍杀几个人，震慑溪河村众人，不料刘天一个不留。他的实力，还在我之上，是我眼拙。”
“凭他展现出来的实力，你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不是对手，说不定还有隐藏。”
苏馨探出头来说道：“胡说八道，不久前我们还碰到他，根本就不是刘刚的对手。”
莫长青挑眉说道：“这我就不知道，说不定是向你们示弱，想要诱敌深入。刘天的心机，可不少！”
“废话少说，看剑。”
他的剑，如流星。
划破空气，擦过肩胛，峰回路转，在莫长青手臂留下一道血痕。
“你的剑，倒是很快，但是我的剑也不差。”
莫长青的腰间有两把剑，但是他只拔出了一把，精致小巧的长剑，像是个女人用的，但是剑很快，比刘刚的还要快。
很可惜有形无神，看起来快并无用，并无半点威力，只是简单擦破衣服。
苏馨做出个鬼脸，嘲笑道：“什么破剑，衣服都划不破。”
只有苏馨一个人这样，其他人都知道，莫长青还有第二把剑，很少会用的剑。
当年的江南武斗大会，莫长青前期都是用精致小巧的长剑，直到遇到号称“江南第一人”的宫琛，才拔出腰间第二柄剑。
长剑出鞘，看似轻巧，实则沉重无比，定是用某种特殊材料打造。宫琛被打个措手不及，被莫长青一剑结结实实地披在身上。在场众人只听到断裂声音，宫琛的嘴角鲜血溢出，不可思议地看着莫长青。
一山更比一山高，宫琛自然拥有自己的底牌，将其祭出，赢下比赛。
但是能让宫琛受重伤，无疑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正是因为与莫长青打斗留下隐患，宫琛在决赛时稍有失利，屈居第二。
如今，他是否还会拔出自己的第二把剑？
精致小巧的长剑还未回来，莫长青却是十分果断，拔出腰间一把漆黑无比的长剑。
难道说，他要挑战一群人。
刘刚严阵以待，刘进心中暗自念起发觉，邓妤悄悄握住腰间长剑。
然而就在如下时刻，大家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莫长青手中的长剑，忘却他还有一柄剑。
长剑从身后带着肃杀之气，飞快地朝着苏馨袭来。
苏馨不会半点武功，如何躲避。
莫荧出剑，武功虽不高，但是让长剑角度倾斜还是很简单。
邓妤皱眉，本来她是不要打算出手，但是莫长青竟敢伤害苏馨，忍无可忍。
青白衣衫掀起地上尘土，人与长剑融为一体。
莫长青露出鄙夷的眼神，手臂一抬，黑剑撞上去。
尘土扬起，莫长青原地屹立不动。邓妤只感觉击中一块异常坚硬的石头，将力气全部反弹到自己身上，手臂一阵酸痛，被迫退回。
正面不行，就从侧边找破绽。
地面落叶扬起，朝着莫长青攻去，刘进大喊一声，“快上。”
刘刚正欲出手，不料一柄精致小巧的长剑再次袭来，无奈只好放弃攻击目标。
邓妤还在揉着手臂，并未出手。
正面当中，刘进的落叶形同虚设，被莫长青一件破开。
长剑及至刘进身前，邓妤未出手，莫荧未出手，苏馨无能为力。
只有靠刘刚，放弃和小巧长剑颤抖，提剑挡住莫长青手中剑。
莫长青一心二用十分熟练，精致小巧的长剑抓住时机，狠狠刺中刘刚右手手臂。
鲜血流出，刘刚只是微微皱眉。
“呵呵，原来你在此处。”
莫长青身后突然出现一柄长剑，地面的枯枝败叶重新飘起。
莫长青定是未做准备，被身后长剑刺中心口。
回头一望，感到背后一凉，撤步躲避。
前后都是人，知道不妙，莫长青向远处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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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高中之平，下中之高，则产好人。
巨山村便是在高山上的平地，
冬天很少有雨，今日却下去雨。
不是好兆头，确实不是好兆头。
庭芜色的身影再次出现，依旧是他——刘天。
山上小雨落在肩头，他却视而不见，眼中的阴霾，看不见的瞳孔。
雨，落在他身上，弹到地上，腐蚀所触碰到的植物。
周身，不见任何活物。
既然到此处，必有原因，就如他的身边一样。
他的周身，不见任何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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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山，落叶树林。
灰红色襦衫男子站在树林中，忽然笑了起来。
他在笑，笑得很凄惨，传遍整个树林。
四周萦绕着的，全是他的笑声。
忽然，他不笑了，看向了一个方向。
还在笑，边走边笑。
为何要笑？
他失去徒弟，为何要笑？
一直往前走，来到深谷旁边。
这是何处？
是芒山最深的深谷，里面全是被邪气侵入的人，那些人都是邪灵，不是好人！
他下去了，张开双臂下去，纵使有千百般武功，却没有用。
任由身体自由地下落。
关押被邪气侵入的人，如今他却来到这里。
他很厉害，非常厉害，纵使是芒山最深的山谷，也不能把他摔死。
他站起身来，却不知去何处。
眼睛看到河对岸的坟墓，或许是他的去处。
他去了。
跨过河，眼中多出两分阴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