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赛事空档飞了一趟美国波士顿,高桥启介此刻与自家大哥坐在小庭院乘凉。
「叙旧的话就省了。」转着手中的酒杯端详,高桥凉介一脸了然,「你想问什么?」
「呵!」伸手在烟灰缸弹了下烟灰,高桥启介笑着,「这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事情,会让大哥你料不准猜不到的呢?」
「别耍嘴皮了。」
喝干杯子里剩余的金黄色液体,高桥凉介拿起酒瓶倒酒,「如果你还想问孩子的事,我一样没什么好说的。」
「大哥,我不相信你会因为要一个继承人——去抱她!」
虽然才住了两天,虽然大哥与松坂庆子之间的互动很和睦,但他自认没有瞎、也还不算太笨,所以他敢说,他们根本只是挂名的夫妻!
「启介,你现在执意要挖掘这件事,目的是什么?意义在哪里?」
「因为我想不出来你需要孩子、需要结婚的理由!」重重吐出一口烟,高桥启介闷声说道。
只要想起去年最后一次见到拓海时他那想念着大哥的表情,他心里就会涌起一阵难过。
「高桥家……的确需要继承人,不是吗?」
端起酒杯,高桥凉介若有所思的盯着映透浅黄色光泽的水晶玻璃。「孩子,也的确是完备整个计画的重要因素之一。」
「就算大哥那样说——」
双臂颓然的挂在两侧扶手,高桥启介垂着头,声音有了一丝低哑。「我还是难以相信……或许是一直不愿意相信……」
不愿意相信他大哥就这样丢下拓海,跑去结婚生小孩!
若是在以前,不,就算是现在,他也认为肉体与精神的忠诚不见得画上等号。毕竟男人就是容易受到感官刺激与撩拨的生物,只要是你情我愿、不造成任何伤害,平衡生理需求也是很重要的——但是结婚及生小孩不一样!
一旦结了婚有了孩子……
「婚姻是一种承诺,孩子是一种责任,那都是一辈子的事啊!」
「说的真好。」高桥凉介浅浅的勾起唇角,「哪天你要结婚的时候,希望听你在礼堂上,把这些话再说一遍。」
「大哥!」霍然抬眼,高桥启介投向高桥凉介的目光,是含带一丝薄怨的气结。
「你说的都没错,但有些人的人生,不适用……」
扣着杯口轻轻晃动杯子,高桥凉介的声音始终低沉平稳,「况且,所谓的『承诺或责任』,即使没有婚姻的形式,只要真心相许,照样也能一辈子相守。」
「大哥——」像溺水的人看见浮木,高桥启介兴奋得坐直身体,「你果然是有苦衷的对不对?所以你没有放弃藤原,对不对?」
高桥凉介没有说话,只是横过眼角瞅了高桥启介一眼。冰冰凉凉、也清清淡淡的一记白眼。
但是,高桥启介却因为这记白眼而松了一口大气。因为——这是他大哥骂他问了白痴问题的意思。
「那藤原——」
清楚的看见那张原本淡漠得没有半点情绪及温度的脸孔浅浅地蹙起眉心,高桥启介顿了顿,说道:「你不跟他说点什么吗?最近他的新闻……我相信你知道。」
猜都不用猜,赌什么都行,拓海一定在跟他大哥呕气!
也难怪啊!他大哥吭都不吭一声的就突然奉子成婚,他们一票人都被吓傻了,更何况是拓海呢!
「暂时就这样吧……」
不晓得是不是一口气喝光半杯威士忌的关系,高桥凉介的声音微微喑哑,「谁都别去打扰他、也别对他唠叨多嘴,尤其是你,启介。」
「呃——」突然被点名,高桥启介有些不服气,「你确定这样下去没问题吗?万一藤原被别人拐跑了咧?」
「你担心太多了。」
「是喔……」
撇过头吐了一口烟圈,高桥启介不以为然的嘀咕:「那只羊很容易的就能对胃,抢手的程度搞不好还出乎意料,你最好一直这么有把握!」
「当然。」
瞅着自家兄弟那明明想吐他槽又极力隐忍的表情,高桥凉介剑眉略扬。「只是降低一点胜率,不需要担心成这样。一定会输的比赛,我不会参加。」
「是吗?」
深深吸了口烟,高桥启介往前倾身将烟头捻进桌上的烟灰缸。「那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为什么大哥的脸色……看起来就像被戴了绿帽一样?」
正在倒酒的手颤了一下。尽管心脏宛如被刀子划破般滑过一抹冷凉的痛楚,高桥凉介仍然面不改色地放下酒瓶,端起酒杯,仰头喝下几乎满杯的威士忌,姿态优雅。
「哇赛!这种喝法!」
赶紧抢下高桥凉介的杯子,高桥启介立刻将酒瓶拿了过来。「大哥你的胃啊!还好吧?!」
「我没事。就今晚……」
对着高桥启介伸出手,高桥凉介脸上的神情依旧清浅而平和,但是墨瞳深处的情绪,却浓烈得宛如一团化不开黑云,「如果能陪我喝醉,算你的本事大了。」
「大哥……」
因为不敢违抗而缓缓将酒杯放回高桥凉介摊开的手掌,高桥启介开始对自己刚才逞口舌之能的抬杠感到懊悔,「抱歉!我没有恶意的!我相信藤原他也不会对别人——」
「启介,我不在他身边。」
敛下眼睫,高桥凉介睇凝着眼前的杯子,仿佛看着无比心爱的宝物。「无论他开心或是难过、无论他觉得冷了还是热了、无论他笑着甚至哭着……启介,我都没能陪在他身边。」
看着正在倒酒的高桥凉介,他那专注而温柔的神情、低沉却微哑的嗓音,让高桥启介心头倏然一紧,榨出丝丝酸楚在胸臆间游离,刚毅的脸部线条柔和出于心不忍的表情。
「大哥……你至少可以告诉藤原一声!我相信他一定会等你的!」
「我知道,但我舍不得。」
放下酒瓶,高桥凉介抓着杯口拿起酒杯,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夜空。「想到他一个人孤单的守着回忆,那种寂寞很煎熬……让人很心疼。」
——像他自己一样!
瞅着眼前这张与自己颇为相似的脸,棱角分明的线条蜿蜒着淡然却深刻的哀伤,却又硬是在唇角扬起一抹包容的弧度……
高桥启介真的深深叹息了。并且,强烈的感到很不解。
「所以,你宁可自己现在心痛?」虽然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句的口气。
高桥凉介侧过头瞥了高桥启介一眼,却是但笑不语。
「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
「因为,我不能再失去他。」
依旧仰望的视线没有对焦,高桥凉介那娓娓低喃的音量,仿佛诉说一个久远的故事,「那张支票就是前车之鉴,提醒着我,没有保护好拓海……」
「大哥,那不是你的错!」顿了顿,高桥启介语带安慰,「……你那时候生病住院啊!」
他想起那张母亲以大哥的名义开立、用来羞辱拓海的空白支票。
「不,那是我的错。是我一开始蠢到不相信拓海的错……因为太愚蠢,所以亲手毁了能将拓海安排在身边的机会……」
「——!!」一股郁结的气闷陡然上涌,呛得高桥启介只能一口气喝光杯底的威士忌,冲散它。
「所以现在……」沉默了片刻,高桥凉介飘忽而出的低喃宛如自语,「只能把他藏得很深……很远。」
「你就不担心万一藏得太深太远了……藤原会走丢?」拿起桌上的烟盒抽了根烟,高桥启介低头点火。
「如果有那么一天——」
坐直身体,高桥凉介又是一口喝干半杯酒,转头看着自家兄弟,墨黑的眸底凝着一抹冷锐。「即使用抢的,我也一定会把他带回身边。」
也许是烟雾太过熏涩刺眼,或者是酒精的过度挥发,高桥启介一瞬间有种错觉,以为看见自家大哥的眼角泛起水光……
「走吧,大哥。我们进去。」
捻灭烟头,高桥启介上前架着高桥凉介起身,扑面而来的浓浓酒精味,突然呛得他忍不住鼻酸。
「大哥……」高桥启介终于看清楚了高桥凉介眼底的星光,「至少让我告诉他——你真的很爱他!」
「不用你多事……」伸手揉了揉高桥启介那颗金色冲天头,高桥凉介笑了,「我自己会说。」
不曾间断的这些年——以及往后,也会一直这么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