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起因为自己堆放资料夹而不小心被推落的手机，高桥凉介注意到萤幕跳闪着短讯未读的邮件图示。
转头看了一眼房间的方向，一股莫名的引力，驱使他的手指擅自点开了那封收件人不是自己的短讯。
乍见短讯的发送者姓名，高桥凉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很久没见面好想你，拓海也想我吗？集训再两天就结束了，别忘了我们的平安夜之约喔！详细的时间地点，到时候再告诉你，好吗？有秘密就有惊喜喔！』
——平安夜之约？！
霎时间浪高五尺，醋海翻腾。
几乎不假思索的，高桥凉介按下删除键。随即又像想到了什么，飞快的传送了「集训加油」四个字后删除传送备份，然后将手机放回桌面。
好几个深入缓出的吸吐，高桥凉介努力拉回曲线不断往下波动的情绪线，但是一想到拓海竟然与那女孩约好了要见面，墨黑的瞳眸因为覆了一层冰而显得沁冷。
这几天，他正为了要在平安夜与圣诞节挤出时间休假而忙得焦头烂额，因为不确定能否顺利得偿所愿所以他暂时不提，担心万一事与愿违，白白让拓海失望……
现在想想，拓海对这个一般情侣会重视的假期始终不闻不问，原来不是无所谓，而是因为——已经有约！
左胸口的位置抽疼着。
沉重的悲凉感令他感到焦虑无力，他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跳脚生气兴师问罪的资格与权利？那女孩是拓海「交往中」的女朋友，而自己——
是不是……什么都不是？
他宁愿相信拓海，不会刻意欺骗与玩弄自己的感情。然而，要自己宽容大度的理智，却依旧在情绪凶猛激烈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当初喜欢上香织的时候，不知道她与北条学长有婚约。后来即使知道了，他也坚持对自己的感情诚实，所以不愿退让，最终让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香织，痛苦到选择结束生命。
爱上拓海的过程，就像走进一趟丛林探险。明知前方危机四伏困难重重，拨开遮蔽视线的高枝大叶后，在面前出现的可能是条羊肠小径，也可能是急湍深渊，更或者是绝崖峭壁——
称得上惊险刺激、也明白绝对不会轻松愉快的旅程，却让人自然而然的沉迷，执意前行。
唉……
往后摊靠在沙发的椅背上，高桥凉介疲惫的阖上眼皮。「好难……拓海……」
不论是要放弃、还是要抓紧——拓海的心——都好难！
雪已经停了。
从路边几乎所剩无多的积雪量研判，昨夜的初雪量不算丰沛。
一辆白色FC，正快速而平稳的行驶在高崎市往涉川市的高速公路上。
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说不出具体形容词，更想不出原因。
藤原拓海隐晦的瞄了眼看起来很专心在开车的高桥凉介，不自觉的低头轻吐一口气。
「为什么叹气？」
「啊？」藤原拓海看着高桥凉介，摇摇头，「没、没有啊。」
「我听见了。」高桥凉介转过头，回应一个眼神以示认真，「怎么了？」
「嗯……」微微歪着脑袋，藤原拓海抠抠脸颊，「真要说，大概就是觉得凉介哥很辛苦，圣诞节还得工作。」
虽然他现在满心期待的，是生日的时候和凉介一起去海边度假，并不在意凉介没能跟他一样在这个圣诞节排到休假，但是对于医院工作与准备考试两头忙碌的凉介，他始终感到心疼。
「拓海，没跟你一样在圣诞节休假——不能陪你，你失望吗？」
「不会，为什么要失望？」
「为什么……」高桥凉介抿抿唇，「你不失望，是因为已经安排其他节目、另外有约了？」
「没有啊。」藤原拓海一脸不解，「再说，凉介哥会忙到超过午夜十二点回不了家吗？」
「是不会……所以？」
「那我买好蛋糕、做好晚餐等你回来。」
车内的光线幽暗，让人无法清楚辨认藤原拓海的脸颊是否泛红，但是他腼腆的笑容，在高桥凉介眼前不停闪烁，很快地在他脑海里晕开成一团疑惑。
同一天，吃过晚饭以后。
不时飘向阳台的视线，说明高桥凉介此刻没有专心在整理自己的见习报告，致使他无法专心的原因，则是在阳台外讲电话的藤原拓海。
放在滑鼠左键上的手指轻轻敲着，电脑已经闲置将近十五分钟、很快就要进入省电的待机模式，整份文件档案至今没有增减编修过任何一个字。
高桥凉介不仅思忖着藤原拓海究竟在跟谁讲电话，此刻，他更开始思考着是否该去确认一下。
明天，就是平安夜。
『……详细的时间地点，到时候再告诉你……』
会是她吗？
高桥凉介望着阳台的方向，视线穿过白色的窗纱，依稀看得见藤原拓海带着笑意的脸。
显然是愉快的谈话，然而这份愉快，却勾起高桥凉介内心深处的焦躁与不安——
果然还是因为她！
转头看了一眼位于落地窗旁边的书柜，高桥凉介端过桌上的水杯，起身走向那个书柜。
「……这段时间过得很愉快，但是心里同时有罪恶感的……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把人当成替代品毕竟是不对，我已经做好觉悟了，就算不被原谅，到时候也一定好好道歉……嗯，她的集训即将结束，很快就能见面……终于啊！毕竟不管时间再如何短暂，都还是坐立难安的，所以我只求赶快结束这种局面就好了……」
生平第一次，高桥凉介自觉无法将搜集到的资讯，快速的在脑袋里过滤、并且有效分析，也因此，他没有把握该怎么将那些话语，排列组合出一个不尖锐不伤人的结论。
悄无声息的关回窗门，高桥凉介随便在书柜里抽了本书，回到沙发坐下。
然而，一直到藤原拓海讲完电话、走去厨房切水果，坐在沙发上翻著书页的高桥凉介，脑袋里的思考回路始终围绕着一个名词——
什么意思……替代品？！
「凉介哥，吃点水果吧。」端上一盘苹果，藤原拓海用叉子叉了一片，递出。
「谢谢……」接过叉子，顿了一下又放回盘子里，高桥凉介同时放下手上的书。
转头看着拿了赛车杂志坐在身边的藤原拓海，倏地一伸手，高桥凉介将人拉进自己怀里。
「凉介哥？」
「拓海……」虽然犹豫着，高桥凉介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对我——对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心的？」
藤原拓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红晕开始爬上他的脸颊，然后窜上耳根。额头抵着高桥凉介的颈窝，藤原拓海用力的点点头。
「拓海……」低头吻了吻那发红的耳廓，高桥凉介的声音，轻轻地震荡着藤原拓海的耳膜，「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
低沉的嗓音里，隐隐压抑着患得患失的不安。
「……」藤原拓海没有说话，却抬手抱紧高桥凉介，用力得仿佛想将自己的心意化成体温，希望透过皮肤深深的烙进对方心里——
再等他一下！
总觉得没有当面向美佳赔罪道歉、正式结束交往关系之前，无论他回应凉介什么、承诺什么，都不具备真实的诚意与说服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