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升被赶下了屋顶。
铁皮厂房中,萧晴正和被救助的孩子们一起游戏。
而距离他们几米之隔,周大宝正带人擦拭着枪械,时刻准备着与暴徒们一决生死。
这是一幅怎样割裂的画面。
陈升就这么站在角落中静静地望着他们。
忽然一张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Z市丧尸真菌研究小组的合照,陈升在左手第三排找到了自己。
不用想,那一定是师兄的东西。
轻挲相框,陈升平稳的呼吸忽然变得如夜潮般汹涌急促。
在他的印象中这张照片还是上个月拍的。
但眨眼间,时间就在日历上就撕下的三十页的春夏秋冬。
此情此景让他忽然想起某次聚会后与周平的闲聊。
当时二人聊到加入实验小组的初衷。
陈升只是为了高额的工资与福利,这样他才能给妹妹提供最好的生活。
妹妹从小跟着他过着挨饿受冻的生活,身为哥哥他的内心有愧。
但周平却说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故事。
“那天一觉醒来,我的家人都死了,感染的母亲被父亲杀了,父亲将自己绑在了厨房,嘴中塞着抹布……”
“好像就从那天开始,我再也听不得孩子的哭声了,孩子一哭我就想到爸妈的死……我就忍不住想哭。”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奋战一线,可能我会当一个教书匠,收养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教给他们知识,教给他们做人的道理,让他们笑。”
说到深情之处,周平狠狠灌了口酒。
可即便他将嘴唇咬出血印他也没落一滴泪。
当时的陈升选择默不作声。
因为他无法产生共情。
可时至今日,望着执法团这群糙汉子,陈升却忽然理解了师兄那番话的分量。
原来这三十年间师兄从未忘记初心。
恰在此时,如鞭炮般炸响的枪声打断了他的遐思。
“团长,那帮畜生开始拆卸铁丝网了!”驻守外围的团员也涌了回来。
“带孩子们先撤!”
周大宝抄起老式步枪,指挥起团员做好战斗准备。
他那张灰黄的面孔紧绷着,额间的青筋突突直跳。
陈升忽然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如意,小晴和孩子们就暂时交给你了。”
他拍着少年的肩,说得郑重其事。
“啊……好!但萧诚哥……你真的想好了吗!”
虽然一早知道陈升要去会见药商,可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沈如意心里也没个底。
他拧着眉头心中若有所思:
“姐姐他特意叮嘱不要去招惹药商一定有原因,可眼下萧诚哥不站出来大家都有危险……”
如意越是深想就越觉得这事不简单。
如果药商真想挑起暴乱,大可煽动几个帮派互斗,何必要牵扯上陈升。
“难道药商本来的目标就是萧诚哥?”
想到这,少年浑身颤抖。
他刚想阻止,可陈升却已经拽开了铁门,迎着流星火雨般的燃烧瓶冲向了暴徒。
……
暴徒们顶着密集的火力,越过铁丝网向着基地发起冲锋。
他们高举着手中简陋的武器,如猴啸猿吠般啸叫着,仿佛要将身前阻挡之物尽数撕碎。
这帮家伙简直比围城的丧尸军团还要疯狂。
眼见着铁皮厂房就要被人流冲垮,
关键时刻陈升站了出来。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
他张开双臂,汹涌的潮水如拦腰截断。
暴徒们互相对视着,迟疑着,最终不约而同爆发出呐喊。
以往这些偷鸡摸狗的小混混们见到执法团的人就像是耗子见了猫,哪曾想这些整天骑在他们头上的家伙也有服软的一天,真是扬眉吐气。
人群中挤出一人。
他从怀中摸出通缉令,眯着眼一比对,便歪着脑袋得意地笑了。
“兄弟们,就是他,就是他杀了王哥!”
这名混混不坏好意地笑着,紧接着趁陈升不备忽然发难,扬手就是一个巴掌。
扇巴是混混们常见的立威手段,对方不敢反抗气势就弱了,要是敢反抗那就众人群殴,直到挫光对方的锐气。
而陈升竟敢和他对视,明显一副没把他们放眼里的样子,正是那种要搓搓锐气的人。
混混的算盘打得很好,只可惜这次挑错了人。
伴随着咔哒一声脆响,混混的手腕软踏踏地垂了下来。
迟疑了几秒后,他托着骨折的手腕杀猪般嚎了起来。
“手……我的手!”
陈升面带嫌弃撇了撇嘴,仿佛刚才迎面撞来的不是巴掌,而是一只不长眼的绿头蝇。
“还有能说上话的吗?”
陈升放眼扫视,方才欢欣雀跃的暴徒们纷纷哑了火,甚至没人敢直视陈升的眼睛。
这情形就好像不是他们包围了陈升,而是陈升包围了他们。
“你说,什么条件!”终于有个胆肥的站了出来。
“我跟你们走,不准再打执法团的主意。”
“你……什么玩意,还……敢和我谈条件……”
混混说着最狠的话,可舌头却在嘴里磕磕碰碰。
从方才那人的下场他就看出来了,陈升绝非普通人类,可要是不说点狠话就屈从那也太丢脸了。
可陈升怎会放过他。
钢爪出窍,当着一众暴徒的面将这个死要面子的家伙给活活劈了。
他很清楚对付这些恃强凌弱的畜生,只有表现得比对方更为强硬才能掌控话语权。
果然,在见识到陈升的雷霆手段后,暴徒大军就像是碰上了洗涤剂的油渍,哗啦啦地散开一片。
“我不是在跟你们谈条件,我是要让你们按我说的做,明白吗!”
一声怒吼,全场雅雀无声。
至此这场围城之危已经解除,可他清楚要是不从源头解决问题,这群混混只会在赏金的诱惑下去而复返。
陈升只能跟着他们走。
可赏金是这么好赚钱的吗?
这群暴徒或许想不到,他们的噩梦正是由此开始。
……
“妈的!”
眼见着陈升被带走,潜伏在屋顶的阿吉破口大骂。
自愿加入执法团的男人都是因受够了黑恶势力胁迫而奋起反抗的血性汉子,阿吉也是如此。
他曾是一名佣兵,在地表是狙杀了无数丧尸的王牌狙击手,可回到地下却要面对这些如牛皮糖般粘人的混蛋的无尽压迫。
今天来借点米,明天顺走两个罐头,要是不给那帮混蛋就在楼下彻夜敲锣打鼓。
阿吉也曾狠心狙杀过几个泼皮,可隔天人皮客栈的王忠义就找上门。
他打断了阿吉的双腿,还残忍挖去了一只左眼。
“留你一只眼睛打枪,以后搜到物质记得乖乖上交!”
可真正令他寒心的不是王忠义临走前嚣张的态度,而是周遭之人表现出的麻木无情。
那些曾被他关照资助过的邻里在他受难之后不但没有一丝关怀照料,反倒是火上浇油。
他们责备他破坏了规矩,为这条街遭来了不幸。
更有甚者趁火打劫将阿吉家中洗劫一空。
若不是周大宝搭救,那晚断了双腿的阿吉就要被小巷中的老鼠啃噬分食。
伤愈后的阿吉加入了执法团,扫除管道区盘根错节的地下帮派成了他毕生的目标。
可万没想到如今就连执法团也屈从于这帮渣滓的淫威,一时间阿吉心灰意冷。
但就在这时,狙击队员们的嚷嚷却惊醒了阿吉。
“队长快看,打起来了!那帮畜生打起来了!”
阿吉透过狙击镜,看见撤离了厂房的暴徒们不知为何竟开始互相攻击。
初开始只是推搡叫骂,但很快愈发激烈的争执就衍化成了一场械斗。
砍刀、折凳、酒瓶,暴徒手边有什么就招呼什么,整个团体瞬间分崩瓦解。
二桃杀三士?
阿吉脑中冒出了一个典故,也终于明白先前陈升和自己说这么多神神叨叨的话背后的含义。
这帮暴徒本就由一个个小团体构成,各怀鬼胎,为了药商开出的高昂赏金敢于铤而走险挑战执法团的威严。
当然也会为了赏金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