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口吐鲜血，成团的菌丝从眼耳口鼻中喷涌出来，
他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身躯就像是肆虐的风暴中摇晃着的稻草人，随时都有肢解破碎的可能。
但他手中仍死死攥着细剑。
陈升已经构不成威胁，但曾经的徒儿却成了眼中之钉。
他要再这么成长下去必成我族心腹大患，我不能留他性命！
抱着这样的信念，安德烈一步一瘸朝着少年挪去。
“站起来，快站起来！他来了！”
陈升高声呼喊着少年，但仍未能将对方从迷蒙中唤醒。
其实少年仍有玉石俱焚之力，只因这是他第一次遭受如此重创，死亡的恐惧已经摧毁了他的斗志。
被剧痛牵扯着心神，一时间少年只感觉双膝发软浑身无力。
“疼，好疼啊，我还不想死！爸爸……姐姐！”
捂着被戳成血窟窿的右眼，他在敌人的面前流下了怯懦的血泪。
安德烈耸动着肩膀，口中响起低沉短促的叹息。
“好徒儿……男子汉的游戏该结束了吧！”
安德烈累了，撑着细剑喘息片刻。
他也打算趁着这个功夫和徒儿做着最后告别。
“你小时候就总说要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总缠着我和我倾吐梦想。”
“那时候你说想建立一个升华者与人类和谐共存没有奴役的世界，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你真和你姐一样，不但有勇气加入纸牌，还敢来查尔莫斯庄园当卧底。”
“但你们恰恰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我们是掠食者，而人类是食物……”
“整个地下城建造的目的就是圈养人类以供进食，你也是，你姐姐也是，总想着改变这个不尽如人意的世界，却从未反省过自身做的究竟对还是不对……”
“呵呵，扯太远了！言归正传，男人不是这么好做的，男人会受伤，会流血，为了践行理想总不被人理解。最重要的是，如果你想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必须跨过我这一关……”
“你还太年轻，而师父走过太多的路，假以时日你定能超越我走上升华者的巅峰……”
安德烈使尽浑身气力抬起胳膊，细剑直指少年头颅。
“但不是现在！”
“放你妈的臭狗屁！”
憋了一肚子话的陈升终于忍不住了。
“站起来，快站起身来！”
他一点点爬向少年，企图唤醒其心中最后的勇气。
少年捂着创口，断断续续的哭声听得陈升一阵心酸。
“我不行了……好疼啊，我站不起来……我错了……我做不到！”
但凡陈升还有一点反击的力气，都不会苛求这个骨瘦如柴的少年在这个节骨眼上为自己挡风遮雨。
但生活往往如此，总是逼迫着少年在一夜之间成长为男人。
“听我说，你听我说……不是说只有男人才要扛起责任，而是扛起了责任才能称之为男人！”
这番言辞从陈升口中冒出来未免羞耻，可对于他的听众，这位十四五的少年来说却再合适不过了。
安德烈的表情变了，他发现脚下匍匐的男孩不知何时停止了哭泣。
这一刻他知道不能再絮叨了。
榨干最后气力他挥起细剑向着少年的脖颈砍去。
“现在是你扛起责任的时候了！站起来！”
陈升拍着地面，睚眦欲裂怒吼着。
话音落下，剧变陡生。
少年仿佛从骨髓中榨出了力气，一声长啸，一记飞扑，将濒死的安德烈狠狠压在了身下。
钢爪划断了安德里的脖颈，在地上犁出五道深深的沟壑。
石屑纷飞，金发男的头颅滚到陈升跟前，双眸中还荡漾着未来得及消退的一抹浅笑。
少年沉浸在绝处逢生的欣喜中，但陈升却看得很清楚。
在少年上扑的那一刹那，安德烈将剑尖挪开了半寸。
他终究没忍心对爱徒下手。
但不管如此，这场战斗已经尘埃落定。
他躺在原地休息了好一会，又操控着菌丝将安德烈的无头残尸吞噬吸收。
一般情况下陈升不会选择吸收升华者，毕竟升华者刨去丧尸的身份，行为思考都与常人无二，吞噬他们总会给陈升一种吃人的错觉。
但不得不说，Ⅲ级升华者的嚼起来就是带劲，只吃了三分之一就令陈升有了想吐的饱腹感。
而一旁的少年被这一幕吓得满脸惨色。
同类吞噬在升华者中属禁忌中的禁忌。
但这个还是其次，最令他恐惧的是陈升等级提升速度。
先前还弥漫着Ⅰ级弱者气息，怎么进食之后再气息就与自己相差无几了，这能量利用率也太高了吧。
联想到陈升之前化为菌丝从排风口钻出，断肢重生……
少年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玩意根本不是同类。
“你……你……你！”
“怎么了，男子汉吓得话都不会说了？”陈升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发。
“你救了我，我不会杀你。”
别看陈升现在笑得春风和煦，可直到现在为止对男孩的去留依旧摇摆不定。
杀了他嫁祸给安德烈是最理智的做法，可一旦被纸牌发觉，等待他的必将是无休止的追杀。
更何况这么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可留他活口，陈升就得赌升华者对自己的态度。
友善，敌意？
怎么都不可能是前者吧。
当然还第三个选择，和他做个交易，让他把秘密烂在肚子里。
正当陈升为如何收买对方想破头皮，少年却先一步开了口。
“我会保守秘密，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让我跟在你身边！”
“我答应你！”
陈升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一个要求，生怕少年反悔赶忙答应。
唯一一个知道自己身份的人贴身左右，不用怕被出卖，这对他而言是百利无一害的。
但答应之后陈升又后悔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能问一嘴为什么吗？”
“因为你不是升华者，我想要推翻这个由升华者制定规则的世界，需要你的力量。”
陈升闻言哑然失笑，这的确像是一个孩子的标准回答。
才拼过一个Ⅲ级升华者就想着推翻世界重新制定规则？
不是打击他，末日前光陈升知道的几个效力于国家的Ⅵ级升华者就有三人。
至于现在，这个升华者井喷式爆发的时代，高等级升华者只会更多。
月考拿了班级第一就想上清北，赢了一场野球赛就想打美职篮，孩子的思维总是跳脱。
可没点不切实际的幻想还能叫孩子吗？
“我叫萧诚。”
陈升率先伸出了手。
“沈如意！Ⅱ级升华者，本体是编号16的屠刀。”
男孩咧嘴一笑，灿若朝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