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下柴小桃的房子,绝对是钱月兰这一生做得最为疯狂的事情,想想她自己都有点儿不敢相信。
不仅投入了李氏给的二十两银子分家钱,把本来分给三房的两亩地也让李氏折成了十两银子,缺的五两银子,跑回娘家借的。
一切就绪,这才忐忑不安的来到蚌场,告诉李三放三房分出去单过的事儿。
李三放一听,登时吓了一大跳,“你这婆娘,心咋那么大呢?背着我做了这么大的决定?我啥时候同意分家单过了?”
谁也没想到钱月兰会撒这个弥天大谎。
包括李氏在内的李家所有人,谁也没想到李三放不知道分家或买房的事儿,想当然把钱月兰的决定,当成了三房的决定。
到现在,木己成舟了。
钱月兰眼圈有些发红,“当家的,我知道你想骂我不知足、自私。与别人家比,婆母娘不搓磨儿媳妇,妯娌之间虽然有小磕小碰,但没有大打出手。但我总觉得,这样拧巴着在一起过日子并不是最好的。”
李三放狐疑的看向娘子。
钱月兰叹了口气道:“当家的,你记不记得,去年农忙下地的时候,娘让大郎、二郎也跟着下地。大嫂嘀咕了句还是生女娃好、不用下地干重活?我当时就抻心了,大嫂这是嫌弃她家出劳力多,咱家出劳力少了。”
“如果我这一胎生下的还是丫头,以后不能再生了,大嫂这种三七嘎啦话以后只多不少。到老了咱俩爬不了走不动了,更得遭人白眼儿。就算大郎、二郎是好样的,不苛待咱俩,但咱自己也觉得寄人篱下抬不起头。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单过痛快,说不定还能招个上门女婿……”
李三放眼圈有些发红,这就是现实,没生下儿子,就是被人看不起的绝户,干啥都不硬气似的。
钱月兰语气哽咽:“当家的,你骂我吧,我就是自私自利的坏女人。我想像娇惯儿子一样娇惯女儿,不想让春华七八岁就早起干活;我想你挣的蚌场银子不充公,给女儿们买糖吃买花戴;我想我女儿的聘礼转回去给女儿做嫁妆,不是留下来给侄子们娶媳妇……”
李三放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了。
家庭就是一颗大树,保证不了每根枝叶都茂盛。
就算李母和李父比别人家的父母好一些,但潜移默化的思想,还是女娃是外姓人,男娃是传宗接代的。
所以,同样七八岁的孩子,男娃可以上树掏鸟、下河摸鱼;
而春华却要早起干活,烧火、淘米、挖野菜、洗衣裳,要干很多家务活了。
如果偶尔偷回懒,虽然不会挨打受骂,但会有人碎碎念,女娃奸懒馋滑,将来找不着好婆家,收不着聘礼。
而这些聘礼,理所当然的留下来给男娃们娶媳妇用。
让李三放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有一次帮人家盖房子上梁,主家图喜气,买了不少糖,分给了他一小把。
李三放回到家,习惯性的把糖交给娘亲给孩子们分。
李氏按惯例,先给幺孙,再依次自小往上给男娃分,等糖发没了,春华和夏华竟然谁也没捞着。
亲爹拿回家糖,亲生女儿没捞着,可想而知,当时的那个心情。
那一次,钱月兰好心疼,好几天没跟李三放说话;
李三放的心里,比李氏更加难受。
分家出来,压力虽然大些,但好歹也能自己顶门立户了。
李三放叹了口气道:“已经分了,就这么着吧,只是,咱得努力赚钱还你娘家。”
分家出来,地没了,还举债五两,压力山大啊。
钱月华终于破涕为笑了,她可是打着李三放同意的幌子对公婆提出的分家,这要是李三放不乐意,她还真就不好收场。
还好,李三放倒没那么迂腐,到最后还是同意子。
钱月兰正庆幸着呢,李三放已经瞪圆了眼珠子,对她警告道:“你口口声声叫我当家的,却不让我当家!以为你是秦娘子啊,那么大个主意?有事儿以后跟我商量再做决定,听见没有?”
钱月兰呵呵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是咱家的当家的,啥事儿都你作主。”
李三放的脸这才放了晴。
钱月兰撒娇似的揽着李三放的胳膊:“当家的,秦娘子明个儿就搬走,咱后天就搬,行吗?”
李三放挺了挺胸脯,一脸傲娇道:“行,不过,得等我回去再搬,你双身板别抻着。”
钱月兰乖巧的点了点头,“当家的,咱分家出来了,别让娘抻心三房分心了,我想请爹娘、大房和二房到咱家一起吃个饭,算是正式起火了,行吗?”
李三放点头,“行,这样也好,咱和别人家打仗生天的分家不一样,以后得好好处呢,少不得互相帮衬。”
钱月兰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当家的,伙食嘛,我想炖个小鸡,你说里面放蘑菇还是放萝卜?鸡蛋是蒸鸡蛋糕还是炒小葱……”
刚开始李三放还认真的听着,听着听着才发现出变味儿了,娘子是故意调侃他啥事儿都当家呢。
李三放被气乐了,把媳妇抱在怀里,好一番温存,在娘子耳边道:“娘子,你跟秦娘子呆久了,心思也变大了,但你别忘了,人家秦娘子是有真本事的人,咱有时候也得照着咱自己那盘支,可别本事没学来,脾气倒是学个十成十。”
钱月兰不以为然道:“相公,老话不是说了吗?与虎同眠,没有善兽。小桃这么厉害,咱学个一成就行。我都想好了,等孩子坐胎稳了,就跟着小桃做活儿,能进皂坊进皂坊,进不了皂坊就卖小桃教我做的果酱和糖果子,挣的每一份钱就给闺女花。”
李三放疼惜的揽了揽媳妇的肩膀,“先别那么累了,我在蚌场不少挣,够你们娘几个嚼口了,想挣钱,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说吧。这事,我当家了。”
钱月兰沉吟了下,便点了点头道:“好,这回听你的,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