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甍将自的行李分装出来, 由两个小厮抬着装马车。 一家人原是三辆马车来的，如今被行李占用了一辆，只好是许听澜、季氏陪着老乘一辆小的, 沈聿带着一堆的孩子挤一辆大的。 怀薇怀莹你一言我一语, 向大伯讲述她们在公主府的见闻。 这个月初, 她们就去温阳公主开设的女馆读书了，她们的女官品貌学识俱佳，没几天就收获了一众小学生的崇拜。 “公主对我们很气，赏了我们每人一串合浦珠子。”怀薇道。“生也很厉害, 满钗环，走起路来一不响。” “生学问也很好，皇后听过她讲学呢。”怀莹添道。 “生长得也美啊，我没见过四十岁如美丽的女子。”怀薇道。 沈聿默然一笑。宫中女官是有品秩的, 譬如她们的两位女官，都是正六品。 她们或是由民间选拔的年轻女子、无夫妇人，又或是宫女选为女秀才后升迁，总之都是万里挑一的, 通墨、懂算法、德才兼备的女子, 在宫中地位极高，每月会在坤宁宫进讲三次, 后宫众妃均要到场听讲。 这样的生她们读书, 怎会差呢？ 怀铭怀远带陈甍一起“砌诗塔”, 陈甍的经史章很不赖, 否则也不会被贺举人收下, 只是作诗是短板, 推脱着不愿开。 沈聿道：“兄弟间切磋学问而已，便是胡诌也没人笑你。” 添了句：“不信你问问怀安。” 怀安惊讶抬：首, 他没有招惹任何人，其次，他经常为盲被笑话……但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看着他，他只能忍辱负重的点点。 “看吧！”怀远也道：“连我都敢在堂兄伯父面前‘班门弄斧’，你怕。” 怀铭也提出：“那就作相对简单的单句。” 陈甍腼腆的笑着应下。 三人你来我往，接连对了三四首，怀薇怀莹一个帮着陈甍，一个帮着怀远，兄弟姊妹们很快热络起来。 沈聿只是偶尔品评一二，却都能戳到要领，又给他们，闲余时可以看哪些书，做怎样的练习，由浅入深，有简入难。吟诗作对靠的是熏陶，浸淫日久，水到渠成。 怀安抱着芃姐儿缩在角落里，目瞪呆的表情如出一辙。 芃姐儿指着战事正酣的哥哥姐姐对怀安说：“也要玩儿。” 怀安回过神来，对芃姐儿说：“乖，哥哥你更高级的，学会了，保准你在京城娃圈横着走。” 芃姐儿小鸡啄米似的点。 怀安拿起她的小手对着拍拍：“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 其实雍王比祁王不足之处有一点，那就是远离中枢。 以至于祁王府出现祥瑞的事，出了正月才传到雍王耳中。 雍王吓坏了，冬季可以长出瓜果，若是种植之法推广开来，北地变江南，天下大丰收，不啻是拯救万千黎民的大功劳！皇帝不传位给祁王，老天都不会答应。 王府长史秦钰是吴琦的亲信，沟通雍王与小阁老之间的“信使”，闻言劝道：“殿下不必如惊慌，户部官员早就盯了这套种植之法，陛下命他们直接去向祁王接洽，祁王却说根无法推广，给拒绝了。” “为？”雍王问。 “那就不得而了，总之祁王一回绝，像是有难言之隐。”秦钰笑道：“谁这些果蔬是如何种出来的，说神仙赐下菜种……妖人作祟差不多。想来定是有不可告人的隐情，祁王不敢实话实说罢了。” 雍王冷笑：“孤这位兄长，是如憨直。换做是孤，编一套故弄玄虚的办法，让户部去推广，让屯田卫去种，种得出来，功劳全是他的，种不出来，就是种植之人不得要领，他倒好，直接推拒了。” 实在是烂泥扶不墙，天掉馅饼都能把自饿死。 秦钰道：“恐怕是根种不出来，怕误了正常春令耕种，饿死人吧。” 雍王嗤之以鼻：“可笑了，饿死了人又无需他来偿命。” 秦钰笑笑，没接话。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阁老是意思？”雍王问。 秦钰忙道：“小阁老的意思，是让咱们也弄出点动静来，陛下最喜欢祥瑞了，不要让祁王一个人唱跳。” 雍王沉吟片刻，道：“不错，你们回去商量个法子出来。” 秦钰起身应喏，又问：“不王妃娘娘贵可好？” 雍王眉宇间透出焦躁不安：“怀相不好，一点荤腥都不能闻，每天比她那只猫吃的少。” 照理说，雍王内宅之事，是轮不到一个外官过问的，只是雍王妃怀的这一胎实在非同寻常，众人悬悬而望，只盼顺利生出一个皇孙，与祁王抗衡。 秦钰不免担忧：“再请名医来看看吧。” 雍王摆手道：“宫里派来了医，妇科圣手，就住在府。开了调养的药方，连汤药一起吐出来，根补不进去。” 秦钰只得劝道：“小皇孙应时而来，一定是老天眷顾殿下，天会保佑王妃母子的。” 雍王道：“医说，产期该在六月，我们索性再等一等，等皇孙降生时，一并像父皇报祥瑞，我要让我儿子，成为大亓最大的祥瑞。” “殿下英。”秦钰是赞同一句，后又迟疑的问：“可……万一不是皇孙呢？报不报祥瑞？” 雍王直接开喷：“那报个屁祥瑞，你我就等着老死在这块封地吧！” …… 郑阁老再次回到寡言少语、逢人三分笑的蛰伏状态，吴浚甚少来内阁，吴琦却时常在华殿、通政司等处打转，如一只巡视领地的恶虎。 郑迁在他眼皮子底下壮大，趁着母亲生病，想要了他父子的命，这使他出离的愤怒，可老爹一再勒令他不可再轻举妄动，他只得压制自的怒火，试图在暗处给郑迁使绊子。 郑迁是极老手，贯会将苦楚宣之于，整日像个受尽委屈的童养媳。 某次廷议，连皇帝都暗示吴琦不要再跟郑阁老作对了！他却浑然不收敛。 这天在内阁碰到了沈聿，堵住他的去路。 沈聿行了一礼，通身公服无一丝褶皱，带着招牌式的浅笑，好整以暇的问：“小阁老有何见？” 四下同僚官吏朝他们投来或好奇或担忧的目光。 只见吴琦冷冷一笑：“沈司业，我听说祁王对家父一直有所不满？” 沈聿道：“小阁老说笑了，祁王曾当着陛下的面，夸赞元辅公忠国，是社稷之器，不人胆敢造谣生事，离间君臣？” 话表面是称赞吴阁老，暗中却在警告吴琦，祁王毕竟是祁王，别忘了君臣之分。 吴琦的目光变得愈发阴沉，可沈聿一句话将他堵的哑无言，说都会落人实，只得话锋一转：“听说你是七岁能诗，名气比巡抚大，可巧了，国初时也有这样一位神童，不惑之年便招来杀身之祸，活活冻死在诏狱中。” 沈聿面无殊色：“所以啊，下官从来不敢以神童自居，只是害死那位神童的人，一年后以谋逆论处，被判凌迟，小阁老也不要拿来类比的好。” “你……”吴琦冷道：“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收场！” 言罢，拂袖而去。 郑迁自他身后而来：“你又何必与他起舌之争？” 沈聿道：“学生就算低下气也不会免于报复。他已经疯了，索性让他再疯一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既然双方已经正面开战，相互对喷也是题中应有，吴琦如今踩在皇帝的忍耐极限来回蹦跳，多好的机会，当然要助他一臂之力。 聊完公事，郑迁问他：“你家那小皮猴子呢？似乎有日子没见了。” 沈聿笑道：“在家祸害拙荆呢。学生今日要去国子监，没空带他。” 郑迁颔首，又低提醒道：“近来是少把他带出来，或者在家里，或者送到王府呆着。吴琦是个更子疯子，不会做出丧心病狂的事，祁王府毕竟有侍卫看守，比其他地方安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聿面色一沉，虽说吴琦眼下没到孤注一掷的地步，但是是要防患于未然，他朝恩师深施一礼，感激他心细如发的提醒。 今天翰林院休沐，王府也不必课，但他下午在率性堂有一场讲学，为八月份下场参加秋闱的监生讲授破题思路。 沈聿想把怀安带着，塞到堂下旁听，谁他昨天嚷着要休假，就没有跟来。他似乎对休假这件事格外在意，天天嚷着要求双休，不是哪里来的想法，沈聿遍读古籍，也未见有例。 不过看在儿子最近功课完成的不错，赶巧今天怀铭怀远也休假，他是慷慨一把，多给了怀安一天假。 话分两，怀安带着陈甍表哥来到郝家胡同的童书馆外，与世子在碰。 陈甍一脸懵懂的朝荣贺行礼，荣贺拉住他的胳膊，颇为热情的说：“怀安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好兄弟之间不兴这套！” 二话不说，拉着陈甍的胳膊往童书馆的大门里走，陈甍更懵了，指指自又直直荣贺，看向怀安，表情仿佛在说：我跟他很熟吗？ 怀安只在后无奈的笑，世子这家伙虎是虎了点，倒是自来熟，而萌萌表哥最怕自来熟…… 跟在后进了院子，环顾四周，院墙已被修补完好，加高了半尺。 院子里，瓦匠正在换地砖，新买的地砖一摞摞的码放在墙角，用篷布盖着防雨水，怀安煞有介事的检查一圈儿——其实他也不懂，装腔作势罢了。 工匠们见是三个孩子，理都没理，闷继续干活。 是长兴从主屋迎出来，他最近在工地呆的久了，像土里滚出来猴子，咧着嘴对怀安一行打招呼：“公子，贺公子，表少爷。” 他的身后，两个小厮正在收拾旧家具，缺胳膊少腿桌椅的索性拆了，码在角落里准备当柴火，完好一些的擦干净，堆在厢房等着派用场。 怀安登台阶，笑着招呼道：“不错不错，大伙儿辛苦了，今天提前把活干完干好的，每人多发一角银子做赏钱！” 众人欢呼：“谢谢小公子！” 这时候也没人拿他当孩子了。 “对了！”怀安对荣贺说：“我给自取了个马甲号，叫’许三多’，以后在外面就用这个名字。” 荣贺觉得很有意思，马甲号，就像小说里行走江湖的诨号：“那我也取一个……我娘姓刘，那我叫’刘斗金’，日进斗金！” “好名字！”怀安赞道。 陈甍听着直皱眉，这都跟呀…… 正当他尴尬的用脚尖在地碾了个坑，便见两个小伙伴齐刷刷的看向自。 满目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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