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三十七年十月朔日, 日食之,众星乃见,须臾复明。】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天官员休沐, 沈聿的舅母做主遣来个婆, 顺便应怀安的邀请, 将陈甍送到沈家玩。 这位姓王的婆五短身材,面善但不木讷,送来的管事说:“王妈妈做事牢靠、手脚麻利、照顾孩也尽心,太太只管放心的用。” 芃姐儿没会儿就跟熟了, 见带孩耐心,许听澜心里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玲珑得了太太句准话,不会随意打配下人,心里踏实了不少。去了成衣铺机敏的很, 做事格外勤快,浆洗洒扫熨烫理货算账,样样都学着做。起先只楼上转悠,忙起来难免要下楼,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将顶挽了个髻,罗帽青衣, 小伙计的打扮, 利落极了。 许听澜见状, 也不再提另作安排的事, 只说要好好做, 再过两年将放良罢了, 姑娘年纪大好,就这样留着, 心里也不落忍。 玲珑拉着的手央求:“好太太,今就留玲珑铺里吧,别将我放回家去,我什么都做,什么都学!”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听澜蹙眉:“你这丫莫不是个傻的。” 玲珑如拨浪鼓样的摇,心里清楚得很,假使今天被放回家去,明天又不知道要被卖到哪里,反已经打定主意终身不嫁了,宁愿自己的身契沈家,也好过的赌鬼父亲。 既然话说到这儿了,许听澜也便不再管,只要尽心尽力做事,总不会亏待就是了。 …… 祁王府早赐下两筐柑橘,怀安和陈甍两个像半年前那样,围着茶炉烤橘。 王妈妈领着芃姐儿进来,芃姐儿指着炉上的柑橘直咽口水。 怀安故意不给:“这也是便便浇的呦。” 说完,还扔了瓣儿橘进嘴里,赞道:“好甜好甜!” 炉烤过,满口果汁,又暖又甜。 芃姐儿鼓着白嫩嫩的包脸,吃的面很些智慧,也不哭闹,反而很逻辑的说:“皮包着的,不怕!” 怀安哭笑不得,掰了半个橘,将上白丝剥下来,暖暖的塞进的小手。 陈甍从包里掏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鸟铳,虽然老旧,却是弗朗机纯进口,他将其绘成图纸,现许多可以改良的地,此异常兴奋,喋喋不休的跟怀安讲解其中的原理。 怀安知道他的家伙都是报废品,也就不怕了,还拿手里戳弄把玩。 直到陈甍从兜里掏把弹丸,说:“这把是真的,可以击。” 怀安个抛物线就将它扔了回去,他可听说这些古早枪支是很容易走火的。 “放心,我试过很多次了。”陈甍将怀安拉到隔壁院里,找了个没人的空地,教他如装填火药,如压弹。 这是支短铳,比的手*枪长那么点,不是燧石击,而是用火折点燃火绳击,用法比较麻烦。 沈家不比见惯了火器的陈家,怀安不敢真的射弹,只敢对着空荡荡的庭院瞎比划。 这时天光突然暗下来,光线穿过树叶的缝隙投影异样的影。 “咦?要下雨了吗?”怀安奇怪,今天早艳阳高照,风也很干燥,不像雨的样啊。 陈甍举看天:惊呼,“快看!” 怀安顺着表哥指的向,只见个黑影渐渐遮住太阳,黑影越来越大,太阳越来越小,天地间陷入片昏暗。 “是日食!”陈甍道:“我听我祖父说过。” 日食?!怀安阵激动,这要是放,属于生之年系列,还不得搬着小板凳、捧着西瓜、扛着天文望远镜来围观。 他是了解日食月食的原理的,其实古人也了解——张衡《灵宪》里解释过月食的成,还土过“日月合璧”的画像石。 当然,张衡了解不等于人都了解,时下最普遍的观点认为:生日食表示君王失德,生月食表示刑律混乱。 虽然又是“天人交感”的套说法,但皇帝敬畏天变,日食反思己过,审视自身德行,修改政令以弥补不足,这无疑是积极意义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怀安虽然年纪小,从大人的只言片语中也推断,当今皇帝是个不怎么修德的帝王,以生日食这种事,他还挺喜闻乐见的。 陈甍望着漆黑片的天空,太阳已经完全被遮住,只剩个惨白的极细的光环,满目震撼。 “呦,还是全食呢!”怀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这是要下罪己诏的程度吧? 须臾,太阳渐渐露了脸,“光牙儿”慢慢变大,万物逐渐清晰。 陈甍松了口气:“真可怕,刚刚天像要塌了似的。” “嗯,确实。”怀安本经的点。 他内心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生日食必然要祭天,翰林院不知道要写多少祭文,还要代皇帝拟诏,像上天检讨自己的错误…… 这样来,老爹就没时间盯着他了,他沈七岁又重获自由了! 陈甍不明白怀安的雀跃为来,日食月食都是不祥之兆,小孩应该很害怕才对。 “这个送给你。”陈甍将短铳递给怀安。 民间不禁鸟铳,只是对数量限制。 怀安先是喜,但鸟铳毕竟属于武器,还需要请示爹娘才行。 透过月亮门往里看,老爹果然站院里,背着双手,面沉似水。 怀安见老爹凝神沉思,不敢打扰,狗狗祟祟的贴着墙边溜走。 “怀安。”沈聿叫住了他。 怀安又狗狗祟祟的溜回来。 沈聿揽过儿:“害怕了吗?” 怀安摇摇,笑道:“就是天黑了会儿,我才不怕呢。” 沈聿囫囵着儿的:“真勇敢。” 怀安点点,从背掏把鸟铳,忽闪着恳切的大睛:“爹,您勇敢的儿想把这个收下,可以吗?” 沈聿倒吸冷气,心都停跳了下。 “是萌萌表哥送我的。”怀安补充道。好像的小朋友收到礼物,只要说是好孩送的,父母的接受度会高些似的。 “弹药呢?”沈聿问。 怀安还以为老爹要试试火力,忙将把弹连同火药瓶都掏了来。 沈聿拿到手里掂了两下,道:“可以,爹帮你保管。” “啊?”怀安忙道:“不麻烦您了吧……” 沈聿浅笑:“别客气,爹不嫌麻烦。” 言罢,扔下风中凌乱的怀安,施施然回屋去了。 怀安气得原地转圈,早知道就该留表哥那里,他没事还玩会儿,这下可好,被狐狸爹锅端走。 …… 虽然日食是个很常见的现象,但同个地每数百年才看到次全食。对小孩来说,确实又好看又震撼,跟儿孙吹辈的那种。 对皇帝和百官来说,却摊上大事咯。 日食生的时候,永历皇帝丹房庆祝炉丹药练成,结果乐极生悲,骤然间天昏地暗,身边的太监都是老人,不敢丝响声,大殿内静的可以听见心跳。 门外响起小太监报日食的声音。皇帝袭道袍耸然立大殿之中,可他根根分明的胡须已经开始颤抖。 他虽自诩圣明天,将朝政玩弄于鼓掌,可他百官万民心中是个什么德行,自己也没多少底气。日食是上天最直白的遣告,上天敢言万民之不敢言,派日月向他示警,说他是个无德昏君。 他缓缓坐画着八卦图的巨幅罡毯之上,心中大为惶惑,他日日敬天法祖不敢丝毫懈怠,只为祈求国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可偏偏事与愿违,近几年灾害频繁,民不聊生,如今日食异象又京城显现…… 为什么啊?他只是想安安静静的成个仙啊,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啊! 冯春问:“陛下,可要宣庆阳真人进宫?” 皇帝摇,颓然道:“更衣,着素服。” 上天的法旨已经显而易见,他无法再接受更直白的谴责了。 次日,首辅吴浚带上自省,素服上朝,停止宫内切礼乐活动,举办隆重仪式,祈祷鼓噪,张弓射月,同时要下诏罪己,裁减膳食,赈济饥乏,重审死囚…… 这系列的行为被称作“救日”,既君王要承认并修自己的错误,使上天的谴责降到最低,不要累及万民。 时间,内阁六部九卿京城各衙门没了闲人,各各的忙法。最忙的当属主持仪式的礼部和重审囚犯的刑部,翰林院隶属礼部,沈聿每日忙到将近天黑才回家。 怀安看着老爹每天加班,家里的事全落娘亲个人上,娘亲也比之前更忙了。 之前那些瞎胡闹的想法不见了,只剩心疼爹娘,不但每天表现的很乖,不用大人操心,还亲自下厨炖了盅鸡汤给老爹娘亲补身体。 他上辈经常被留家里,小学毕业就摸索着做饭给自己吃了,论厨艺,他恐怕是家五口中最厉害的,只是之前没机会展示而已。 看着面前两碗热腾腾的鸡汤,里面还放了菌菇,浮油已经撇去了,撒上小把青白的葱花,沈聿和许听澜都呆住了。 李环媳妇些歉疚的说:“安哥儿孝心,拦不住。” “无妨。” 二人并未责怪让怀安动火,端起汤碗,怀安期待的目光中品尝口。 “好喝吗?”怀安漆黑的眸烛光底下亮晶晶的。 许听澜惊喜道:“还真鲜呢!你是跟谁学的?” 怀安笑着解释:“没学什么,鸡是李婶处理干净,又帮我切好,我直接下锅的。是这只鸡好,还是小鸡呢,直吃小米,肉很鲜嫩……” 沈聿先是欣慰的笑,这孩还学会谦虚了。来越听越不对劲:“你怎么连鸡吃什么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怀安道:“为这是养的鸡。” 沈聿口汤卡喉滚了两滚,呛的直咳嗽。 许听澜也面露诧异:“为什么会养鸡?” 怀安理当然的说:“为鸡粪种菜,菜籽喂鸡,人吃鸡蛋,这是个很好的循环啊。” 亲娘抽气,亲爹扶额。 “爹,娘,你们慢用,我去给大哥送碗。”怀安像个店小二似的,端着托盘蹦蹦跳跳跑了去。 留下夫妻二人脑木,仍陷这套循环里不来。 对的情况知之不详的许听澜提自灵魂的问:“这两个孩才多大呀,就想着归隐田园了?” 沈聿搓着佛珠: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行不得反求诸己,教无类戒急用忍……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起身:“我去跟他谈谈。” 许听澜拉住了丈夫,不知是宽慰他,还是宽慰自己:“算了算了,不就是养鸡吗,小场面小场面。” “八佾舞于庭,他今天敢王府养鸡,明天就敢祠堂奏乐。”沈聿道。 他最近写了太多的祭文,浑然身气。 “看这只鸡的面上。”许听澜劝道:“很晚了,先喝汤吧,明天我来跟他谈。” 沈聿微叹口气,坐回榻上缓了片刻,端起汤来喝了口,十分‘客观’的评价:“汤还不错,只比娘的手艺差那么点儿。” “是吧!”许听澜闻言,下来了兴致:“小孩没经验,毕竟还差些火候,明天我抽点时间,亲自给你做。” 沈聿:…… 他也就那么说。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