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蒙蒙的寝室。
弥弥扶着墙, 抽抽噎噎地从地上爬起来。
由于不可言喻的恐惧，她的腿还在不停发抖，如果不扶着东西根本站不稳。
嘴角一抽抽的泛疼, 应该是被撕裂了。口腔里有股酸酸胀胀的感觉, 久久不消, 吞咽的时候也有些艰涩费劲，如同嗓间还有手指在抽弄。
她吸一吸鼻子。
将豆大不断往下掉的眼泪擦掉, 很快, 好不容易清晰的视线就又被新的眼泪朦胧住。
十几分钟前, 乙骨提了五条老师，并表示五条老师看到她这幅样子一定会失望后, 她就想抢夺乙骨的手机，好把里面的照片删掉。
可不仅没抢到, 还被他重新捏住脸, 迫于他的力气不得不张开嘴被他欺辱了好几次。直到她嘴巴都合不拢，哭着说长教训了, 才彻底放开她。
恶心。
烂人。
她趔趔趄趄地来到浴室, 想查看自己的嘴部到底怎么样了。
可开关好几次，浴室的灯都毫无反应。
弥弥这才想起来, 她寝室的电路已经在乙骨咒力爆发的时候被影响到完全断掉了。
“呜……”
弥弥没忍住，从嗓间发出一声干哑的呜咽。
她抽泣着。
嘴角好痛, 嗓子好疼。口腔里面也肯定烂掉了。乙骨在用手指欺压她的时候，曾有好几次控制不住般地将手指往她喉咙里捅、平稳地捏她舌尖的力道, 也会在某一瞬间，随着他的呼吸加重而手劲也加大。
舌头好疼, 喉口好痛……
一定烂掉了。
弥弥将沾满口水的衣领扣好, 外套裹紧, 打开寝室门出去。
站在走廊上。
看着惨白的廊间灯光。
弥弥一时间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去哪里。
真希和野蔷薇，跟她睡过一次之后都不准她再去了。小惠最近更是避着她走，连一句话都不跟她说。她还能去哪里……
好想洗澡。
身上好冰冷……
她眸光在对面的男生宿舍楼巡视一番，最终落在四楼。
…
“砰砰砰——”
敲门声。
狗卷棘从床上爬起来，一头白发乱蓬蓬地垂散，额前还有一根呆毛翘起。他以为来的人是熊猫，所以也没问是谁，耷拉着眼睫便将寝室门拉开。
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紫眸陡然瞪大。
“大……大芥？！”
站在他寝室门口的黑发少女保持着抬手敲门的动作，她脸色惨白，嘴角有撕裂的伤痕，身上的制服外套乱糟糟的，衣领上滴满了口水。长及膝盖偏上一点点的黑色短裙上，带着明显不正常的、已经干涸的白色水渍。
狗卷棘极力平稳呼吸，低头敲字：
-你遇到什么事了？
弥弥眼圈通红，看到了狗卷棘举起来的手机上那一行关心的字，但她现在不想回答。所以只用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直直地望向狗卷棘，用嘶哑的声线哽咽问：“我想洗澡，狗卷同学能不能借我热水。”
狗卷棘捏手机的力道加重些，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他将手机收起来。
牵住弥弥的手，将她拉进寝室。
寝室门被轻轻关上后，狗卷棘也并未放开弥弥的手。
浴室的暖气打开。
浴缸里传来‘哗啦啦’的放水声。
弥弥双手环膝，坐在里面，等热水漫过下巴，才将水按下暂停。一旁的支架上，摆放着一套狗卷棘的白色上衣。
至于浴室外的阳台上，狗卷棘则在帮弥弥洗衣服，等将制服外套、上衣和长筒袜洗干净，他才去触碰弥弥的短裙和内衣。
看着手里的短裙。
狗卷棘稍微凑近些，仔细打量。见果真是那种东西后，他眉头拧紧，去查看弥弥的内衣，见完整无损也没有奇怪的东西后，稍稍松口气。
等衣服洗完，晾在阳台上。
又过了会。
弥弥就从浴室出来了。
狗卷棘将没穿鞋的她抱到沙发上。她今天出奇的沉默寡言，坐到沙发上后，就保持着双手环膝、蜷缩的姿态，目光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狗卷棘贴心地没问，拿来吹风机和吸水毛巾帮弥弥擦头发。
等头发吹干，弥弥就要离开。
手腕却被抓住。
弥弥回头，眼圈和鼻尖都红红的，“狗卷同学？”
狗卷棘注视着她的嘴角，紫色的眸复杂，他轻叹口气，指指她的嘴角，又指指自己的手机。开始敲字：
-我帮你上药吧，会好的快一点。
家入小姐那边只处理断胳膊断腿程度的伤，所以高专的大家一般有小伤小痛都是需要自己忍着的。如果忍不了也可以去咒术界的医院接受治疗。
嘴角的确一抽抽痛得厉害。
弥弥迟疑着点了头。
她又重新坐到沙发上，狗卷棘去卧室拿了医药箱。医药箱打开，里面治疗跌打损伤的外敷药物很齐全，还有些治愈感冒一类的内服药。
狗卷棘拿了个褐色药罐，用棉签沾沾里面的黄色药水，朝弥弥嘴角凑近。
弥弥没躲。
狗卷棘放心些，手法很轻柔地帮弥弥上药。
嘴角上完药后，狗卷棘下意识地想要查看弥弥的口腔有没有受伤，所以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好让弥弥张开嘴。
她似乎在发呆，没发觉。
嘴巴张开的程度并不大，再加上屋内的灯光不是很亮的缘故，完全看不清里面有没有受伤。
他轻声：“金枪鱼金枪鱼。”
想借此引起弥弥注意。
但弥弥依旧没回神。
他叹口气，只得自己来。用指尖触碰了下弥弥的牙齿，往下很轻地按一下，好让弥弥张大嘴。
却不想感受到他指尖的触碰，弥弥的反应会那么大，完全称得上惊恐的大叫一声后，一把将他推开。
看着捂住自己的嘴巴，惊慌失措地缩在沙发角落的弥弥。
狗卷棘慌乱：“木鱼花……”
他想过去拉弥弥的手，安抚她。
但弥弥却一把将他的手拍开，仓惶逃走了。
狗卷棘从呆愣中回过神，追到寝室门口，但走廊里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
弥弥张皇失措地逃跑，直到发软的腿被绊倒，才发现自己跑到了教职工宿舍楼下。
看着漆黑的夜，视野里空旷无人的高专。
她忽然觉得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熟门熟路地来到五条老师的宿舍门前，没带钥匙，她是从阳台翻进去的。
五条老师的宿舍很干净。
之前堆满柜子的电影碟片全被挪走了，带去了地下公寓。至于游戏机，也都是她玩过很多遍的，完全提不起兴趣。
她拉开五条老师的衣柜。
里面挂着三套教师制服，边角处，还挂着四套高专.制服，看款式，好像是五条老师高专时期的校服。
她被他捡到的时候。
他正处于还有两个月就要从高专毕业的时间段。
所以她对这几套衣服也很熟悉。曾趴在肩膀位置哭过，紧紧抓住过袖口，也恶作剧过，在衣服上贴满贴花，把他口袋里的糖果偷走。
弥弥钻进去。
内心的委屈难受，以往都是跟五条老师吐诉的。可如今五条老师不在了，她必须要自己忍着，因为没有人会耐下心来安慰她幼稚的委屈心理，她也不可能跟除了五条老师以外的人，倾诉她恶劣肮脏、见不得人的各种小心思。
好糟糕，好讨厌……
只有一个人什么的，最让人厌恶了。
忽的，弥弥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站在五条老师身侧的人影来。
“呜……”
像抓住了什么般，弥弥颤着手掏出手机，打开Line界面，抽抽噎噎地发消息：
[小惠，我好害怕]
…
二十分钟后。
伏黑惠找遍各种弥弥可能出现的地方，最后来到五条老师的宿舍。
拉开衣柜。
果不其然，那家伙就呆在这里。
看到他，弥弥本已经忍住的眼泪顿时又掉个不停了，她伸出双手要抱抱。
伏黑惠吐了口气，将她从衣柜里抱出来。
弥弥脑袋往他怀里钻，哭声再也不压抑着了，“呜呜...小惠你怎么才来。”
“这都应该怪谁啊……”伏黑惠无语住，“我后面给你发消息问你在哪了，你又不回我，我只能挨个找啊。”
“你之前也避着我走。”
“……”伏黑惠轻轻拍了下弥弥后背，避开这个问题，“你遇到什么事了。”
“我被人欺负了。”弥弥哽咽。
伏黑惠不相信：“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五条老师不在，你跟之前的人渣程度比，可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你不相信我？！”弥弥从他怀里抬起脑袋，气愤，“你居然不相信我说的话！”
也是这时候，伏黑惠才注意到弥弥开裂的嘴角，微愣住，“……这怎么了？”
如果是过去，别人问她这么句话，她肯定会大诉苦水，将乙骨忧太的恶行放大无数倍地往外说，好让大家都讨厌乙骨，并与她站队。可现在，因为乙骨那句‘五条老师会失望’，导致弥弥根本不敢说什么，怕多一个人知道，以后五条老师知道这件事的可能性就加大了。
所以弥弥吸了下鼻子，重新将脑袋埋进伏黑惠脖颈处，闷闷：“没怎么。”
“……什么叫没怎么，”黑暗寂静中，伏黑惠的音调跟平常的平静比，颤音很明显，“不止是嘴角，你的嘴唇完全肿掉了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而且，你为什么……穿着狗卷学长的衣服。”
弥弥脑袋在他脖间拱了拱，心虚地避重就轻，只解释自己为什么穿狗卷同学的衣服这件事，“因为寝室的电路坏了，我想洗澡，所以就去了狗卷同学的寝室。”
伏黑惠的心跳似停了一拍，他喉咙发干，艰涩问出一句：“什么……？”
“我都说过一遍了呀。”弥弥嘟嘟囔囔，不是太想重复第二遍。但由于伏黑惠的表情看起来的确像是没听仔细一样，神情恍惚空洞，所以弥弥只好气鼓鼓的打算重复第二遍。
可刚开了个头。
她就被压到了身后的五条老师的寝室床上。
“小惠？”弥弥睁大眼，不明所以。
伏黑惠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嘴巴张开，我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可能是伏黑惠此时的表情跟以往比太过严肃，再加上伏黑惠又是她除了五条老师外最为信任的人，这种信任是觉得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她的那种信任。所以弥弥尽管迟疑，但还是缓缓张开了嘴。
伏黑惠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模式，查看弥弥口腔。
口腔内壁有明显的磨痕，虽不至于流血，但看样子是被粗糙的东西反复磨弄出来的痕迹；喉口黏膜充血，发炎了；最严重的是舌头，有些水肿……
到底是被人玩成什么样了啊。
伏黑惠只感觉一股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他关掉手电筒模式，看着弥弥一脸无知无觉的呆滞模样，他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大了些：“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很多次的吧？让你跟人保持距离，真希姐和钉崎就算了，狗卷学长这些异性，包括五条老师和我，都不能有过密的接触，你为什么总是……”
“总是……”
他牙齿微咬，狠狠侧过头。音量降低，“总是不听我的话。”
之所以怀疑狗卷学长，除了弥弥的那句话和弥弥身上狗卷学长的衣服外，还有别的原因。那日在食堂后厨，他看到的一切，以及弥弥最后的那句，拜托狗卷学长的舌头钻进去这种话……
按照弥弥的习性，今天晚上说不准又说出那种奇怪的请求了。
所以才会……
弥弥明显感觉到抓她手腕的力道加重了不少，她眉头一下皱起，“小惠，疼！”
她刚开口的瞬间，唇就被堵住了。
